谢经年让人将晚饭摆在春山居，楚烟陪着父子二人吃完饭便打算回晓风院。
临走前隐晦地和谢经年说：“侯爷这几日辛苦了，在春山居好生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经年听她这么说，明白她一时还消化不了这么多信息，想一个人静静。
于是便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好生歇息。”
谢兰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他们两个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了，爹你好好休息吧！”
他丢下一句话，起身跟在楚烟后面离开。
楚烟看看他，也没说什么，和他一前一后出了门。
外面天色已晚，但还不到掌灯的时候，花草树木的香气弥漫在昏沉暮色中，是春日黄昏特有的慵懒情调。
谢兰舟伸了个懒腰，向楚烟提议道：“你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不如我带你去园子里逛逛。”
楚烟愣了下。
如果换作从前，或许她会爽快答应，现在知道了谢兰舟的身份，不自觉就变得谨慎起来。
“想什么呢，走啊！”谢兰舟说，“你自从嫁进来就没消停过，只怕从来没有逛过我们家的花园吧？”
这倒也是。
楚烟是知道侯府有个大花园的，但就像谢兰舟所说，她自从嫁进来，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忙忙叨叨这么久，一次花园都没去过。
她不禁有些感慨：“人家都以为我死皮赖脸嫁给你爹是为了享福，结果我一天天累得像头驴，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谢兰舟说：“以前是我不好，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现在奶娘走了，你娘家那边也太平了，以后我也不烦你了，你可以好好享福了。”
楚烟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
“看什么看？”谢兰舟翻了她一个大白眼，“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并且现在已经落到西边去了。”
“哈哈哈哈……”楚烟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这不怪我，谁叫你突然这么懂事，对我来说，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嘁！懒得理你！”谢兰舟嫌弃地撇撇嘴，率先向前走去。
楚烟慢悠悠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挺拔的身姿，心说不愧是天之骄子，得天独厚，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望尘莫及。
假如有一天，他真的君临天下，那该是怎样的光芒四射，威风八面，傲睨万物。
可是，想到他前世被流放的命运，楚烟又不免担心，万一这一世侯爷和太子仍旧以失败告终，他的结局又将是怎样的凄惨？
“兰舟，我问你个问题。”楚烟追上去叫住他。
“什么问题？”谢兰舟偏头过来，一脸傲娇，“拣好的问，否则我拒绝回答。”
楚烟说：“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你的梦想是什么？”
“……”谢兰舟愣住，“什么梦想，我没梦想，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可你总会长大呀，也不会永远都这般无忧无虑。”楚烟说，“我换个问法，如果你有机会做权臣，大将军，天下第一富商，或者是一统天下的帝王，你会选哪个？”
谢兰舟：“你可真敢想，连皇帝都拿来做选项。”
“嘘！”楚烟竖起食指，“你小点声，咱就说着玩的，这几个随便你选，你选哪个？”
谢兰舟认真想了想，说：“反正不选皇帝。”
楚烟心头一跳，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累呀！”谢兰舟说，“我操不了那份心，我要是当了皇帝，肯定也是个昏君。”
楚烟：“……”
这不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他两个爹费尽心思想让他当皇帝，他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没怎么着呢，已经判定了自己是昏君。
何苦来着？
“你怎么不问了？”谢兰舟见她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觉得我朽木不可雕？”
“没有，你不是朽木，你只是还没走到那一步。”楚烟含糊其辞道，“假如有一天，我和你爹陷入一个天大的危险，除非你当皇帝，否则就救不了我们，你会怎样？”
“那我就当呗！”谢兰舟没有半分犹豫，“谁敢动我爹……和你，我造反也要灭了他全家！”
楚烟愕然看着他。
他说得这样认真，这样义无反顾，眉宇间都透出一股桀骜与狠厉，和刚刚那个不求上进的样子判若两人。
楚烟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
好在有暮色遮掩，谢兰舟并未发觉。
她举目向四下看，偌大的花园草木葱葱，繁花似锦，只是暮色四合，有点看不真切。
“天都黑了，什么也看不清，还是回去吧！”
“看不清可以闻呀！”谢兰舟展开双臂，使劲嗅了嗅风中的花香，“你闻闻，多香，这么多花都在为你一个人香着，你就这样走了，岂不辜负了它们？”
楚烟：“……”
这别扭孩子，偶尔不别扭的时候，还是挺会说话的。
“怎么就为我一个人香了，这不还有你吗？”
“我是男人。”谢兰舟说，“花不喜欢我。”
“你太小看自己了。”楚烟戏谑道，“你这样的美男子，用沈琢玉的话说，那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哈哈哈哈……”谢兰舟忍不住笑起来，“那姑娘一天神神叨叨的，你快跟她学出师了。”
楚烟也笑了：“怎么叫神神叨叨，人家那叫特立独行。”
谢兰舟笑着笑着，突然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我爹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