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萧冉轻轻拉住何婉的衣摆，何婉才如梦初醒般缓缓跪了下来。
她的眼中满是茫然与无措，这是萧冉第一次见到何婉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看来，她萧冉这次是算对了。
前世，赵尚书曾在宫宴的尾声向皇帝提及旱涝之灾的祸事，那时三位皇子纷纷献计，最终大皇子瑞尘的计策被采纳。
然而，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计策虽好，但江南的富商们并不买账。
景阳帝的治理实在称不上高明，百姓流离失所，商人无利可图，纷纷以高利贷盘剥百姓。
他们又怎会为了百姓而慷慨解囊呢？商人逐利，天经地义。
因此，何婉多了一层考虑，将商人所需的名利作为筹码。商人之所以为商人，便是因为他们逐利。而“义商”之名，正是何婉给出的利。
可何婉这样的人，又怎会真正了解百姓的疾苦？
皇帝的昏庸早已根深蒂固，百姓与商人们早已心寒，就算给出了利，也远不及他们的野心。
而萧冉提出的重启龙首渠，既不涉及利，又不用灾民劳心，才算是真真正正地解决了这个困境。
景阳帝叹息一声，目光中透出深深的疲倦。
“爱卿，平身吧。”
萧穆却不敢起身。
“此事乃是朕之过。当年父皇曾让朕与晏王共同治理云州水患，朕这个弟弟，确实聪慧过人。”
景阳帝的目光扫过晏王，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皇兄，臣弟不敢当。”
晏王起身行礼，身旁的南宫明眉头紧锁，却也不敢多言，只得低头沉默。
“朕知道，父皇曾器重你这个儿子，但最终将大统交予了朕，你可知为何？”景阳帝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晏王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目光却毫不避让地与景阳帝对视。
“云州之事，朕一时听信小人谗言，命灾民修建水渠，结果他们竟用国家的钱粮起义造反。朕虽有错，却有悔改之心。父皇正是看在这份心上，才认定朕是治世之才。”
“正因如此，朕继位后，不断收拢人才，如萧将军这般的大将，最终为朕收复失地，朕的心病也算是解了。”
心病若是真解了，又怎会不让人提起？
这根本不是心病，而是一个皇帝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萧冉看到，父亲跪着的身躯似乎在微微颤抖。
“臣有罪，不该将女儿教成这样，还请陛下饶恕小女！”萧穆的声音中带着恳求。
景阳帝的目光扫过殿前跪着的三人，神情淡然，最终落在何婉面前。
他缓缓开口：“你这养女，心思虽玲珑，但疏于教导。反观你这大女儿，外界虽传闻她如草包，可朕今日看来却不同，倒像是……”
“大器晚成的模样。”
萧穆刚想开口，却被皇帝直接打断。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朕倦了。”
说罢，景阳帝起身向后殿走去。皇后扫了一眼殿前众人，未发一言，紧随其后离去。
宫宴至此，才算真正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