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到了隔日的夜晚。
看来师兄说得没错,今日的确是誓师大会。
从早上开始便有不断的响声传来,有时候是招呼声,有时候是器具碰撞的声音,有时候是……
“他娘的,你师兄怎么还没来?”隔壁老王似乎有点急了。
毕竟今日午后,有人过来和他们说,晚上要把他们带到誓师大会上审理。
他们都是明白人,还不懂这个意思吗?不就是需要杀鸡儆猴,涨涨大伙的士气吗。
所以老王才急了。
但萧冉倒还好,就算师兄没有来,以师兄那性子,就算到时候去了大会上,他也会努力保下她的。
……除非他不在场。
“呀!来了,你可终于来了……”隔壁老王突然高呼道。
萧冉望去,见师兄斗篷加身,就如昨日一样地开门进来。
只是帷帽下的师兄并没有朝她这边看一眼,也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打开了隔壁老王的牢房锁。
拿到牢房钥匙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师兄说要救他们,可为什么会直接去隔壁老王的牢房?
按照师兄的性子……不对!
“老王!你快跑!”萧冉突然转头,对着隔壁老王喊道。
可是已经迟了,那人已经走到老王跟前,老王还在笑眯眯地望着他,想着要怎么感谢面前这人。
但只一瞬,老王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他望着胸口上的刀子越没越深,眼里也是错愕不已。
“你、你……”老王颤着手指着‘师兄’,随后微微侧头看向萧冉。
那眼神中的含义,她不懂。
随着老王倒地的重响,萧冉脑中的一根弦断了。
是谁……到底是谁?
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师兄的计划?为什么有牢房的钥匙?为什么……要杀了老王?
是大当家吗?不可能……他现在肯定在大会上主持。
那几个当家都不可能才对。
萧冉突然想起昨日师兄走之前和她说的话。
“唉……大当家被五当家那事伤了元气,咱们师父腿脚又不便,他们就都未参与誓师大会的布置。所以寨中的事情都是三当家和六当家主理。”
“不过六当家每月十日、廿日会去山上清修,所以这次的誓师大会主要是三当家在弄。”
萧冉思绪飘回,仔细想好像并没有人会有时间来害她,可……
不对!若是有人说假话呢?
见着那人把匕首从老王胸口拔了出来,血立马溅到了他的手上。
他嫌弃般掖着袍角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这动作……似乎和之前的某个场景重合。
擦净后他缓步走到萧冉的牢房前,隔着木槛栏看向她。
萧冉保持冷静,开口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名字。
“六当家。”
那人听到她说的话后,突然笑了一声,随后慢慢掀开自己的头上掩面的斗篷帷帽。
萧冉定睛一看,俨然就是六当家。
他眼里充满赞叹之色:“镇国大将军之女,果然很聪明。”
萧冉听此一惊,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从来没有在谷中暴露过她的身份。
但她很快便想明白了,因为只有一种可能,她的身份只有上面的人才知道,也就是说这人是和上面有关系了。
“你与三当家联手和背后的人计划迫害流云寨,对吗?”萧冉犀利地问道。
“三当家……”六当家呵了一声,眼里全是不屑,不过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正常神色。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毕竟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说罢,萧冉的牢房锁链被解开,重重地落在地上,掀起一阵回响。
萧冉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边,她身后再无退路。
冰冷的墙面让她脑子不禁一激灵。
三当家和六当家背后的人,是那位与三当家书信往来的人,是那位名为‘远’的人,此刻肯定是在避暑山庄,是官家宴请官宦中的某一员,所以才会知道她掉下了山崖。
可那人怎么能断定她没死?
而且在今日之前,六当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今日就知道了。
师兄的话再次回响在她的耳畔。
廿日上山清修……
不!他不是在清修,而是去交换情报!
但为什么背后的人要她死?前世明明没有这么多篓子,为什么重活一世她几乎都在面临生死抉择?
萧冉脱力地跌倒在地,心中的崩溃远不能抒发出来,她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他是谁!?”
六当家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面目狰狞地拿着匕首靠近她,随后用力挥了下去。
那匕首很快……
距离她只有五寸、三寸、两寸……一寸!
萧冉紧紧闭上了双眼。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有黏腻的液体洒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猛然睁开双眼,只见面前的人身体被一把短剑贯穿,六当家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六当家想在最后一刻转头看向背后到底是何人,可他浑身却忽地无力,原是背后那人把剑拔了出来。
六当家咻的倒地,他身后的人的面目也就忽地显露出来。
那人背着月色,静静地站立其中,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修长的黑影,正好罩住了萧冉发抖的身子。
敞开的大门忽地传来一阵风,高高束起的马尾便随风轻轻飘动,但他不为所动,只用深邃的眸子看向她。
……是他?
那个失约的少年?
见萧冉似乎被吓到了,那少年索性就走向她,欲搀扶她起身。
感受到少年慢慢靠近,萧冉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守诺。”
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她想要出口询问的声音竟染上一丝冰冷,道:“已经过了两日,你这不叫守诺,叫失约。”
那少年搀扶她的身形一顿,片刻恢复正常,低声道:“突发了些事,所以来迟了。”
他扶起萧冉,见她并没有问下去,便道:“先离开,他们随时可能会来。”
但他搀扶着萧冉的手却突然一凉,只见萧冉使尽浑身解数挣脱开他,随后狼狈地跑向隔壁牢房内。
她跪坐在老王身前,见老王的双眼还未阖上。
她沉默地用手合上了老王的双眼,然后从隔壁老王紧握的手里,拿出了一个竹蜻蜓。
老王那最后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她什么。
她紧紧捏着那竹蜻蜓。
是想让她好好照顾他孙儿吗?
萧冉把竹蜻蜓收入自己袖中,沉默地走到门口。
只见守着门的少年并没有要走的动作,反而是递给了她一个帕子。
萧冉坦然接过,待柔软的帕子传来一丝清凉触感,她严肃的神情才松动了半分。
脸上方才溅到的血迹都擦拭干净,白色帕子立马被染上了红。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