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一凡产生去广东打工想法的原因是因为一件事,一件让所有男人想起都会觉得要立志出人头地的事。
一凡有工作,而且还是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在镇中学当老师,按老家人来说就是“穿鞋袜寻食的人”、吃“国家粮的人”。
一凡是在庙里长大的,据老人讲,他出生没几个月就被父母扔到五显庙门口,被小道士早早起来扫地时发现的,小道士抱着奄奄一息的他,抱到老道士到手上,老道士看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取名为一凡,意思是一粒小小的凡尘。
在老道士的精心哺育下,做爹又做妈,从嗷嗷待哺的小肉团,长成了精明能干的英俊少年。
一凡印象最深的是从小小年纪开始,就坐在小道士旁边听老道士讲“道”,跟着老道士从“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开始,学习那些阴阳八卦,观地理风水,天天有念不完的咒语和让人枯燥无味的符符篆篆,稍大一点就学习一些道医之类的东西,每当山下的人来庙里求医问药,老道士就叫他坐在旁边学习道医的治病知识。
待到一凡长大到七八岁时,老道士便把他送到山下的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让他到附近的学校去读书念字,待老道士驾鹤西去,老道士除了留给一凡一些古书外,再没有了值钱的东西,那对夫妻就成了一凡的养父养母,养父叫张仕期,养母叫王水荷。
养父母家家境贫寒,一生没留一儿半女,一凡改姓张后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儿子,不管家境再贫寒,他们也不会让一凡饿着,耕田种地就让一凡坐在田埂上,临时盖一个雨篷,让一凡淋不着雨,晒不着太阳。
养父母从来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实在没办法时,就送到邻居家叫他与小伙伴玩,一回到家就急匆匆地把他接回家。
一晃十几年过去,一凡长成一个大小伙,身高差不多一米七八,眉目清秀,两束眼光犀利,足可以杀伤身边那些小迷妹,用现在的“帅呆了”概括不为过。
一凡学习很刻苦,也很有慧根,老师教过的东西,一两遍他就能记在脑子里,从小学到高中成绩都很优异,顺利地考进了市里的一所师范大学,分配在镇里的一所中学教语文,同时分配在一起的还有同届的两位女同学。
二十几岁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在大学也有几个女孩追过他,可他一门心思读书,没有伸手接过任何一个女孩抛来的橄榄枝。
教书的第二年冬与镇里一个做衣服的女孩叫陈艳青的看对了眼,从此两人你侬我侬,情切切意绵绵地坠入了爱河。
起初陈艳青家里不同意,说嫁给一个找不着根的男人做老公,连自己姓啥,自己祖宗在何方都不知道,特别是陈艳青的姐姐,好象是自己嫁老公一样,走到一凡教书的学校大闹了一通,说一些污辱一凡的话,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学校老师都觉得这样的女人太过份,在校长的劝说下,嘟哝几句才离开学校。
不管陈艳青家里同意不同意,反正两人感情在他们的干预下越发爱得死去活来。
最后陈艳青干脆偷出户口簿和一凡办理了结婚证,两人从此住在了一起,妻子陈艳青在街上做衣服,一凡在中学教书,两人收入也算可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陈艳青父母气得几次差点吃药、上吊,一家人走到陈艳青店里破口大骂,说什么败坏风俗,给陈姓家庭摸黑,要一凡去陈家祠堂赔礼道歉,一凡鸟都不鸟他们,气得他们捶胸、蹬脚。
最后没办法,硬是让一凡过够彩礼,把陈艳青娶回了家。
一凡的养父母远在偏僻的乡村里,或多或少地听说了这些事,走到亲家家去说对不起,说都是一凡年轻不懂事,不懂礼数。
过完彩礼后,简简单单地举行了一场婚礼,这场婚姻闹剧才算结束。
从此一凡和妻子断了与外氏的来往,即使再大的困难也不向外氏低头,一凡一心一意教书,陈艳青一心一意在街上缝衣店里赚钱。
有时陈艳青的家人也会远远地朝她店里张望,通过外界打听自己女儿过得怎么样,但就是死也不会踏进她店里半步,遭遇那种心头的痛。
转眼一年过去,陈艳青身大罗索,怀孕有七八个月,实在无法再经营缝衣店的事,干脆在一凡学校等待小孩的出生,陈艳青人缘好,性格开朗,对以后做母亲的事向那些女老师取经,知道了生小孩的过程,学会了如何哺育小孩,没事就做几套婴儿的衣服,为以后生养孩子做准备。
和一凡一起分配下来的那两位女同学,大学时关系就很好,又分配在同一所镇中学,没课时都会来串门,学校伙食不好时也会来他那里蹭点菜,她们与陈艳青关系也很融洽,也很讲得来,更佩服陈艳青为了爱不顾一切的精神。
说来也真巧,学期快结束时,教育局安排担任初三年级语文的一凡中考后要集中去县里改升学试卷,陈艳青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一凡便同意了。
偏偏在一凡准备明天出发去县城改卷的那个晚上,一凡一生都记得这个日子:六月二十四日,妻子腹部疼痛,问问那些女老师都说快了临盆了,于是一凡叫来那两位女同学一起护送妻子去镇里医院生产。
到了医院后,叫两女同学守着妻子,按照妇产科医生交待的缴了住院费和买好生产时需要的物品,自己回到学校取妻子和小孩的衣服。
凌晨十二点零三分,一个新生命降临,尽管生的是女孩,一凡和妻子有说不出来的高兴,当时就给小孩取名为张依晨,意思是在医院出生,时间是早晨,而且名字听起来很好听,喊起来也顺口。
小依晨生下来就听话,两只乌黑的小眼,到处张望,只要挨着了母亲就不哭不闹,两个女同学亲历了小依晨的诞生,都索要喜蛋吃,一凡笑笑说,明天再补。
一凡养父母听到自己儿媳妇生了小孩是第二天的上午,两个老人喜滋滋地叫自己侄人开着手扶拖拉机送他们来到医院,下午就把陈艳青接回了家里,由养父母服侍做月子,一凡还得上课。
日子平凡而又忙碌地过着,小依晨在家人的照料下也学会了走路,喊爷爷、奶奶,喊爸爸、妈妈,在小依晨周岁过后,一凡与妻子商量说想去广东打工,说是与广东那边打工的同学联系好了,趁暑假时候出去,万一不行,开学前就回来。
妻子艳青同意了一凡的建议,可一凡的父母却不太同意,说一凡放着有书不教,出去打工,学校的课没上,会不会开除公职。
一凡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说是趁暑假两个月时间,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在广东有熟悉的人,去到后就可以上班,暑假没事,多一份工资,小孩子慢慢长大,花消越来越大,有机会去赚钱,为何不珍惜呢?
其实一凡最初的想法就是努力地赚钱,让妻子、小孩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让外氏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自己不是那种扶不起的阿斗。
一凡去街上买了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大帆布袋子,把在外面要用的日常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都装上,母亲说要不要带棉被出去,一凡说,稳定下了再去那边买。
那一天是农历七月初三,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凡一生都不会忘记。
临行前一个晚上,两夫妻不断地说着情话,妻子交待他在外要注意身体,一日三餐要吃饱,广东天气热要注意防暑等关心的话,一凡搂着妻子两人聊到很晚才睡,想想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对妻子百般不舍。
早上九点,一凡整理好帆布袋里的衣物,以防在外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把老道士教的药功所需药粉特意放在一个便于取的地方,准备去坐路过的九点半的车。
临行前又嘱咐父母要注意身体后,在女儿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叫妻子去推自行车,送自己去村口坐班车,就要上车时还不忘在妻子脸上深深的亲了一口,抱了抱妻子后坐上了去县城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