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林目送李季安的马车走远,立刻回宫。
“八百里急递陇右道行军大总管杜远山,小心罗飞敌袭!即刻发出,要快。”
杨宇轩久在兵部,马上反应了过来,一边写公文一边问王道林,“罗飞既是佯攻,是不是让河北道的刘骏升也动一下,直插罗飞大后方?”
“不行。这样一来,和罗飞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让刘骏升西进,威胁罗飞侧翼即可。京都所有军队出城列阵,和刘骏升两面夹击,逼迫罗飞回军。”
“好。要不要驰援杜远山?”
王道林摇了摇头,“我们最多能黏住对面,不让他分兵攻打陇右南部。要做到这一点就很难了。将令要严,严禁随意追击、支援。”
“是。”
李季安身为局外人,当年帮助雪原部落之时,对罗飞也有较深的了解,所以能猜出罗飞的意图。但双方会打到什么程度,后续会如何发展,李季安也吃不透。他要迅速南下,深入南蛮,给王道林带来最新的情报。若是蛮王起兵,夏唐南北两线作战,必败无疑。
“宗玥,这次退隐不成,我食言了。”李季安望着她,无奈地笑道,“你是不是想休夫?”
云宗玥还在回味王李师兄弟之间的对话,看向李季安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佩。“没有啊,我觉得这样挺好。隐居一定是大圆满之后、顺其自然的结局,否则就是逃避。”
李季安的心里咯噔一下。之前他一直致力于退隐,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针见血啊,是我浅薄了。天下苍生几个字还轮不到我来说,但师兄在努力地做这件事,我们应该帮帮他,至少不能掣肘。”
云宗玥嗤嗤笑了,“你是不是在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不如一介女流之辈?”
“那还真没有。”李季安心中的不快和失落被云宗玥的话一扫而空,“我从来都没有居高临下地看不起女流之辈。当初被沈梅庄暴打的情景还记忆犹新,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云宗玥闻言马上来了兴致,拉着他的衣角,“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被沈梅庄打的。”
“不要吧。”李季安倒不是被打得脸疼,而是这段往事涉及到了宋宜嘉,那个他最不愿提起的女人。
“为什么?沈梅庄可是堂堂买命庄庄主,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被她爆捶也不算特别丢脸。”
李季安有些犹豫。
云宗玥盯着他的眼睛,收起了笑意,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
这句话杀伤力巨大,堪比大刑伺候。
李季安立刻就招供了,开始详细地描述这段过往。
沈梅庄从沉睡中醒来,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耳朵,有些发热,是谁在嚼我耳根?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在一条画舫上游湖。
自从离开京都后,她便直奔江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开钦天监的暗探。连日的奔波让她非常疲惫,也不敢在客栈中沉睡,正好在这里有游湖的画舫,她就雇了一艘,和船家说好,在湖中游览三日,不许靠岸。
出银子的人说了算,船夫自然应允。不过这个年轻的小娘子明显不是来游湖的,而是来睡觉的。自从小船离岸之后,沈梅庄就沉沉睡去。湖面凉风阵阵,船夫乐得清闲,懒得摇桨,也靠在船尾打盹。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走出船舱。
船夫立刻醒了,笑道,“小娘子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好沉,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早上。这里有热水,要不要打水洗洗脸?”
沈梅庄嗯了一声。
船夫殷勤地端来一盆热水。
沈梅庄将帕子浸透,摘下面纱擦了擦脸。
她抬头望向湖面,阳光轻轻洒落,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金色涟漪,却又转瞬即逝,恢复那无垠的宁静。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爽与清新,湖面上偶尔荡起几圈温柔的波纹,随即又迅速归于安详,仿佛时间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她很喜欢这样的画面,整个人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就像春日里初绽的樱花,温柔而绚烂。
正好另一艘小船也经过这里,船头站立着一个年轻人,手拿折扇,腰间挎了一柄长剑。他无意间一瞥,看到了这位慵懒的美人和她身后的风景。
恍如梦幻般的场景让他有些出神,痴痴地望着沈梅庄。
沈梅庄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不过她没有置气,回到船舱安坐。她觉得这次睡得太死了,下船之后要好好伪装一下,不然容易暴露身份。
船头微微一沉,那人居然直接跳了上来。
船夫怒喝道,“公子!莫要失礼!”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年轻人,还是勇敢地拦在船舱。沈梅庄在他船上,他自认为有责任让客人不受打扰。
那公子朗声说道,“在下赵俊,游历此地,偶遇姑娘。惊鸿一瞥,不知可否出船相见?”
原来吴飒行挑翻飞天剑宗之后,宗门弟子作鸟兽散,赵九州不知所踪,只剩赵无极一人主持宗门事务。赵九州的十几个亲生儿子遭到赵无极暗中排挤,相继离开,赵俊正是其中之一。
“滚!”
沈梅庄拒绝得干脆利落。
赵俊有些意外。他虽然不算什么好手,但在飞天剑宗的年轻一代弟子中也能进前五。退而求其次,在修行者中不算太差。最近他游历江南,碰到的都是普通人,什么江湖好汉之类的非修行者在他面前肯定是不够看的。所以他一路行侠仗义,引得一片赞美之词,风光无二。
他郁闷地说道,“姑娘是不是觉得在下太冒昧了?在下诚心道歉,还望姑娘赏脸,来船头一叙。”
赵九州教过他,自己看中的东西,不要轻言放弃,否则自己永远没机会。
沈梅庄懒得理他,船舱中有刚烧开的水,自顾自泡了一壶茶。
赵俊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心有不甘地问道,“姑娘可否告诉在下,为何不肯赏光?如果是因为在下鲁莽上船,惊吓到了姑娘,我在此赔罪了。”
说完,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你太丑了!”
这个回答不仅大出赵俊意料,船夫也哈哈大笑起来,心想道怎么会有这样耿直的女子。
赵俊涨红了脸,一把推开船夫,闯进舱内。
沈梅庄正端起茶杯,轻轻吹走热气。不是什么好茶,但也透着一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