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楼兰古国的墨文博突然咦了一声。他怀里的子母瓶有异动,说明李季安已经摔裂了其中的子瓶。
墨文博知道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行事。
他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墨文博忍不住有些担心和紧张。
他来楼兰古国已经很久了,且非常受欢迎。因为他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香料铺子,出售他亲手调制的各种香料,就位于楼兰寺南侧的小镇上。
他的香料气味浓郁,经久不散,用来薰衣、佩戴绝对一流,且价格高中低全覆盖,不少贵族、少女也慕名而来。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一样的。
就连楼兰寺,也到处挂满了他铺子里的香囊,有香客信众捐赠的,也有寺中僧侣自行购买的。墨文博非常慷慨,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个虔诚的佛家信徒,只要是送往楼兰寺,所有香料买一送一,价格低到很难保本。
他摩挲着手中的母瓶,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他干脆关了铺子,挑着满满两大竹筐香囊,直接到楼兰寺门口去卖。
不用他吆喝,来买的香客极多。有进出的和尚,他也免费送一个。
要不是他又矮又胖,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脓包,如此会做生意的人,身边肯定不缺女人。
有多事的人总会拿这件事调侃他。
“喂,卖香料的,有老婆没有?”
他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反问道,“没有,你要把妹妹嫁给我吗?小姨子也可以。日后就是一家人,所有香料不要钱啦!”
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和生硬的腔调,惹得身边的人哄堂大笑。
墨文博不在意别人拿他开涮,也不关心有人偷偷多拿两个香囊,和顾客闲聊的时候,不经意间会问问楼兰寺里面的香囊挂了多少,有哪些地方还没有挂上,可以免费拿去挂上。
只有后殿没有挂上他的香囊了,因为那里是住持塔宏清修的地方,他不喜欢这样的俗物,没人敢往那里送。
墨文博内心暗道可惜。要不干脆进去当和尚,给塔宏那老和尚洗衣送饭?这样就可以加很多佐料。可是只有他非常亲近的沙弥才有资格做这样的事情,没个三年五载还做不到。
自己能等那么久吗?
有个和他很熟的信徒突然说,“卖香料的,寺中有一口古井,已经几千年啦,供全寺的僧人洗衣做饭。井水清冽甘甜,据说有佛法加持,可治百病。你为什么不去讨一些,说不定能治你脸上的脓包。等你变成一个帅小伙啊,老婆就自己送上门了。”
墨文博眼睛一亮,这不就巧了吗?
第二天,他雇了一辆马车,将铺子里的香料一扫而空,前往楼兰寺。他和负责日常采购的和尚说好了,只要让自己在井边打桶水洗洗脸、喝上几口,所有香料都是他的。
他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着脸上的脓包对他人生的巨大打击,娶不到老婆生不了孩子,将来老无所依、乞讨无门,希望长老能发发慈悲,给他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和尚动了慈悲之心,又看他是忠实的信徒,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
墨文博在和尚的带领下,从侧门进去,将马车停在小院卸货。然后领着他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果然有一口深井,不少寺僧在此处淘米洗菜、洗衣晾被。
那个和尚说,“就是这里了。去吧。”
墨文博感激之至,连声道谢,快步向深井走去。
“等等!”那个和尚叫住了他。
墨文博心里一紧。
和尚递给他一个碗,“不可以把嘴凑进桶里去,用瓢舀,嘴也不许碰到水瓢。”
“是,是,是。”墨文博连声答应。
他打了一桶水,倒了一半在盆里,准备洗脸;留了一半,舀在碗里喝。他咕咚咕咚喝了三碗。
他要倒水,手当然会碰到打水桶。
好了。他紧绷的心松弛下来。
井水果然清冽,带有丝丝寒意,入喉回甜,是真的好,也是真的贵。
他开始洗脸。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让他神志清醒不少。大概是用力过猛,两三粒小水滴从他的脸上溅开,飞入井中。
没人注意到,他脸上的脓包真的少了几个。
洗完脸,他直起身子,神清气爽。
一个和尚要打水淘米,他赶紧帮忙,“大师,我来,我来。”然后帮他打了好几桶水。
带他进来的和尚等得不耐烦了,“快点!别没完没了!”
在他的连声催促之下,墨文博恋恋不舍地放下水桶离开。
和尚一边走一遍笑道,“怎么,要不你也进来当和尚好了,我来引荐。”
墨文博笑道,“大师说笑了,弟子尘缘未了,还惦记着娶妻生子呢。”
那和尚笑道,“谁和你说当和尚就不能娶媳妇了?我娶了五个!”
真是个猛人。墨文博竖起大拇指,衷心感叹道,“厉害!”
和尚得意地笑了。
他们回到小院,车上的香料已经被搬空。墨文博拉着辔头,向和尚告辞。
一个干苦力的小沙弥送他出门。
“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做了。”小沙弥悄悄对他说,“井水就是井水,不是药水,怎么可能治病。都是那些师兄用来骗钱的,你看看你,整个身家都被骗来了吧?”
墨文博看着他,笑了笑。
小沙弥继续说道,“千万不要声张,否则他们会打死你的。记住了,以后千万别这么干了。”
他说完,匆匆而去。
墨文博追上了他,递给他一个小小香囊。
小沙弥推辞道,“我不要。”
“这个真的不值钱。”墨文博笑道,“就凭你刚才说的几句话,就比这香囊贵。”
小沙弥来不及多想,顺手接了,赶紧回去干活。
墨文博也回到自己的小铺子,惬意地躺在床上,盘算着明天再去进一点原料过来。
师姐交代的事情办完了,心里轻松很多。
小师弟虽然摔了瓶子,但有大师兄和二师姐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再说了,他的身手也不差,反正自己是打不过的。
可这样的自我安慰没有起什么作用,或者起了反作用。
没事他摔什么瓶子?和自己一样,闹着玩吗?不应该呀。
他平静的心再起波澜,推开窗户透风。他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突然很怀念师姐做的肉,还有师兄埋在小楼下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