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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梦书屋 >  霜华刀 >   第41章 修罗

钱庄的老板跪在地上,伏着身子抖个不停。他的伙计和家人都跪在他后面,惶恐不已。

他面前的是昔日六大祭司之一,恩和森,膀大腰圆,赤足,颈挂一串骷髅。他专修拳脚,不带兵器,他在众祭司中出手次数最多,以好勇斗狠、冷血嗜杀闻名草原。和他缠斗至死方休,从不留情,且对方往往头部爆裂,或胸腹塌陷,内脏四溅,死状极惨,得一绰号——修罗。

“听你描述,大概就是李季安的样子。你还能能听出他带夏唐口音?”

“是,我年轻时去过夏唐长住,在京都的钱庄里当学徒。他的草原话虽然标准,我还是听得出来。”

“旁边的那个女人呢?”

“脸包得很严实,但露出来的手很纤细,很白嫩,没有茧子,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眼睛很大,很水灵。大概这么高。”

他站起来比划了一下,又跪下去了。

“就是她。”恩和森对旁边的骑兵队长说,“你差人告知察布大祭司李宋宜嘉的行踪,我这就去追,你随后赶来。追上之后,李季安交给我,你带公主离开,要小心持护,恭敬有加。记住,她是大单于古罗的妻子,是我们草原人的大阏氏,以下犯上者,即行诛灭。”

“是。”

恩和森纵身一跃,消失不见。骑兵翻身上马,按钱庄老板所指方向打马追去。

恩和森一路急行,狂奔一日一夜未见李季安踪影。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身形。李季安也是修行者,肯定知道入城后有被人撞破的风险,为什么会让一个普通人如此轻易地知道自己的行踪?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已经来不及通知骑兵,随即转向西南。

他猜得没有错,李季安先向西北,众目睽睽之下直奔天山,然后转向西南,隐藏行踪。只要大方向是往西去即可,到了西边全是密密麻麻的沟壑、高山、河谷,加之草甸、森林、湖泊、乱石滩等夹杂其间,地貌复杂,地广人稀,交通不便,那李季安就是泥鳅入海,无迹可寻了。在那里蛰伏一段时间再悄然南下,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如有必要,甚至可以等到草原骑兵南下之后再返回夏唐。

他把自己伪装成远游的刀客,带着娘子西走四方。宋宜嘉很喜欢这样的角色扮演,行侠仗义也是她儿时的梦想。她甚至还想女扮男装,结果装出来一点都不像。

在她的再三央求之下,李季安从一队商旅的镖师手中给她弄了一把剑跨在腰上,大有手提三尺剑,荡尽不平事的豪迈。

“你教我剑术呗。”宋宜嘉和李季安并坐在车头,缠着他不放。

“不会。”

“你武功那么高,教一下会死啊。”

“真不会。我的刀只讲究杀人,其余不问,所以没有固定的招式,一两刀即见生死。不好看,也不适合你。”

“那你有没有见过别人的剑招?”

“见过。”

“教我呗。”

“那东西可不是看一眼就会的。”

“我又没有让你把我教成什么大剑客。我就一个要求,要好看。”

李季安想了想,“我在弘文馆的时候学过几套剑谱,其中有一本叫青莲剑歌,适合女子修习,要不要学?”

“要!”宋宜嘉激动不已。

正说话间,李季安脸色稍变,轻提缰绳,带住了马车。

“怎么了。”

李季安没有回答,只是让她钻进车里。然后持刀下车,静静等待。

一个庞大的身体跃过马车,重重砸在地上,挡住了去路。

马儿有些受惊,嘶叫着退了几步。

“我是恩和森,察布大祭司坐下的五大祭司之一,奉命迎接公主銮驾。请公主随我回銮。”

宋宜嘉没有吱声,安静地望着李季安的背影。

“你就是李季安?”

李季安也没有做声,就这么看着他。

“察布大祭司说,碰面之后一定要杀了你。念你忠心耿耿,护驾有功,准你说几句遗言,但不保你全尸。”

李季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恩和森深吸一口气,张开手臂,硕大的拳头紧握,有淡淡血色云绕其间。

他大喝一声,吐气开声,朝李季安直奔而来。他的脚步有力,快速拉近了距离,脚下带起点点尘土,越来越快,就像脱缰的野马。

“停!”

李季安莫名其妙地暴喝了一声,恩和森居然也莫名其妙地刹住了身形。

“干什么?”

“你说是察布让你杀我的?”

“是。”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大祭司的神通,不是你能想象的。不论是你,还是张灿,都杀不了他。他是草原上的神,是灵魂的主宰,是昆仑神的庇佑者。”

“我剁了他的头。”

“那又如何?”恩和森冷笑道,“井底之蛙,靠偷袭伤人,还妄想取大祭司性命。今日,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话说完,恩和森舞着拳头冲了上来。

“停!”

“又干什么!”恩和森停下脚步,暴怒不已。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就不会先问完了?”

“现在才想起来嘛。说说又何妨,反正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

“钱庄老板。”

李季安有些惊讶,对方对蛛丝马迹的嗅觉还是很敏感的。他不知道对方是所有祭司一起出马,还是单独一人,

“还有没有要说的?有屁赶紧放!”

“屁不用,能放我一马吗?”

“不行!”

宋宜嘉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清脆但不合时宜的笑声彻底激怒了恩和森,伴随一声怒吼直击李季安头部。

李季安一直在蓄势,他不仅仅调动了周围的天地元气,丹田内的元气也在体内急速流转,灌注在双臂之上。

他双手握刀,等着恩和森这气急败坏的一击。

徒手对兵器,要建立在境界绝对碾压的前提之上。

他一刀砍出,没有任何招式。简简单单,拼尽全力。

担心恩和森会躲掉这一刀,他砍的是恩和森的拳头,对轰!

恩和森大喜。拳头是他唯一的武器,是他最依仗的存在。因为他的拳头千锤百炼,坚硬如铁,而且有浑厚的元气裹挟,无坚不摧。

当的一声,恩和森似乎看见了那把刀的变形。

李季安如遭蛮牛冲撞,倒飞而出,手腕虎口鲜血直流。

一阵剧痛传来,恩和森低头一看,半个拳头没有了。

李季安手上的霜华,是太子和张灿举全国之力打造的符刀,自然不是凡品。

他还没有回过神,李季安已掠至。

李季安不是正人君子,所以他不会在对方受伤之后收手,择期再战;他也不是卑鄙小人,先诛心再杀人。他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速的方法杀死对方,从不拖泥带水。

他一刀接一刀,直奔恩和森受伤的拳头。

恩和森愤怒不已,又无可奈何。他的右手被废,元气运转不畅,战力大减。境界高出李季安不少的他居然被全面压制,落入下风。

几个回合过去之后,他的胸腹、大腿接连中刀。尤其是大腿上的一刀,割断了他的经脉,闪转腾挪受极大影响。

李季安也中了几拳,胸闷气短,鼻血长流。恩和森拳法精妙,境界高超,至少在佛家的第三层,菩萨境,在境界上稳压他一头。而李季安虽是地符师强者,却无符可用,以短击长,自然吃亏。两者相加,李季安竟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杀重伤的他。

李季安非常后悔没有死皮赖脸地多要几张神符,更后悔跳水的时候不带符纸。

稍一分神,脸上立中一拳,打得他眼前一黑,耳朵嗡嗡响,差点栽倒在地。他赶紧在四周游走出刀,缓一下不利形势。

恩和森同样头疼不已。李季安居然比他还嗜杀,刀刀奔着伤口和要害来,而且不顾修行者的形象,摸爬滚打什么姿势和身法都有,实在难以追击。他手里的刀散发着阴冷的光,让恩和森忌惮不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恩和森身上刀口渐多,加上李季安虽败不退,一味捅他的伤口,让恩和森逐渐招架不住。想要全身而退已然不可行,他一声大喊,甩出了脖子上的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念珠迎风而断,散发着血红的光芒。

降魔珠,相当于一个小型阵法。

李季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知道不能让他念完咒语,一刀直插他嘴巴。

念珠聚成一团,裹住了刀身;同时挥出一拳,打中了他的太阳穴。

李季安被直接打跪,仍然没有松开刀柄。

他腾出一只手,拍向恩和森的胸膛。

恩和森准备硬接这一掌,挥拳打向李季安的头。他看出来,李季安的功夫在刀,徒手相搏,他自信可以扛住这一掌;但如果他这一拳打实了,李季安的头就会是一个爆裂的西瓜。

李季安也没有躲。

这让恩和森心生警惕,突然看见他的指缝夹着一抹银光。

华阳针!

李季安实在是打不过他,要杀他就只能赌,看他会不会收手护住心脉,所以不躲;恩和森当然知道华阳针专克修行者,一旦被刺入穴道,周身元气立马消散。以伤换伤可以,以命换命他还不想。

恩和森挥拳打中了他的手背,把华阳针击落。

李季安赌赢了。

这是他设好的陷阱。

李季安顺势站起,用肩一顶,将他撞退半步,一只手握住刀柄,一只手按住刀背,强压念珠,调集全部元气,一划而下。

恩和森的肚子被划开一道恐怖的伤口,鲜血和内脏喷涌而出。

宋宜嘉尖叫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呕吐不止

恩和森的元气骤然消散,连退三步,满脸的惊恐和哀求。

李季安没有停手,一刀捅穿了他的心脏。

恩和森的口鼻都在喷血,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季安。

李季安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表情,刀柄迅速旋转,将他的心脏彻底搅碎。

他不甘心地倒在自己流了一地的肠子上。

李季安不敢转身,面对他的尸体一步步向后退去。

被他亲手砍了头的察布居然没死!这给他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生怕恩和森会突然从血泊里站起来给他一下。

几只秃鹫呼啸而来,扑打着翅膀落在恩和森的尸体前,有些警惕地望着李季安。李季安不知道这是不是恩和森的巫术,有些害怕,往后退去。

见李季安走远,兀鹫纷纷开始进食。刚刚吐完的宋宜嘉一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张大嘴巴,浑身发软,眼睛一黑,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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