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的笑声停了下来,桌上的四个女人闻言抬眼看了看来人。
“呦,这位是?”张太太看着进来的人眼睛亮了亮。
跟在保姆身后的青年身材高大,相貌俊朗,他的肩膀宽阔有力,胸膛厚实,端正的面容看起来沉稳内敛,眼神清澈明亮,透着一身的正气,反而更增添一丝让人探索的欲望。
长得是一点也不普通,就是打扮的太不符合那张好脸了,青年穿着一身灰色的工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小箱子,怎么看都让人暗道可惜。
沈宝珠望着面前有些熟悉的身影挑了挑眉,不过并没有出声打招呼。
许朝荣的视线扫过牌桌上的几人,望向沈宝珠时深邃的眼神闪了闪,他不经意间扫了眼牌桌,嘴角微微上扬。
“太太,我是厂长叫来修理线路的。”许朝荣带着微笑,礼貌的朝着众人微微颔首。
“啊,你就是许电工吧。”刘玲想起来了,一手摸着牌一手随意指了指屋子,“家里的电路有些老化了,你都看一遍吧,该换的换,该修的修。”
许朝荣应了一声,蹲下打开黑色工具箱拿出要用的工具,在整个房子里走来走去,尽职尽责检查每道电路。
客厅的麻将声重新响了起来,热闹的很。
许朝荣还能听见自己最熟悉的那道清脆娇甜的嗓音,赢了牌时的娇笑声甜的人心都酥了。
时间慢慢过去,日头西沉,客厅的打牌声渐渐变小。
许朝荣装好工具,摸了把额头溢出来的汗珠,从房间里走出来,跟刘玲打了声招呼,“太太,都检查过了,该换的电路也换过了,没什么事了。”
刘玲点了点头,把一张牌喂给沈宝珠后眼里含着浅笑,然后抬头对许朝荣道了声谢。
“阿姨,你去送送许电工。”
许朝荣告辞后,牌桌上的局面也出了结果。
沈宝珠手里摸着一张幺鸡扔在桌上,然后将赢的牌推倒,站了起来,“不玩了不玩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咱们下次再约。”
沈宝珠拎起包,将今天赢的厚厚的一摞钱随手塞进挎包里,在几人依依不舍的挽留中挥挥手快速离开了。
*
“许朝荣,站住。”
沈宝珠追出去没多远,就看见了前面手拿工具箱的许朝荣,影子在夕阳下拉的很长很长。
许朝荣听见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背着光让人看不清神色,等沈宝珠走近,许朝荣才露出了憨厚的笑,“阿珠,你怎么也出来了?”
“当然是我有话要跟你说啊。”沈宝珠轻哼了一声,拎着包走在前头,许朝荣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呐,这些钱给你,就当是我还你的了。”
沈宝珠从包里抽出今天赢的一叠钞票,数也没数就塞到许朝荣手上,毕竟她也不记得自己借过对方多少次钱,欠了对方多少钱。
许朝荣盯着手里的钱看了几秒,脑海里闪现出今天牌桌上沈宝珠面前堆满了的钞票。
沈宝珠笑的开心,殊不知那几个富太太看她的眼神,几个人默不作声的让她赢牌,哄着她高兴罢了。
“阿珠,你过得还好吗?”
其实不用沈宝珠回答,许朝荣也能看出来,陆家兄弟将人养的很好,光就沈宝珠身上披着的那件珠光宝气的貂,就值不少钱了。
至少,不是现在的许朝荣能买得起的。
许朝荣神色纠结,抿了抿唇,继续说道:“阿珠,你以后还是少打牌了,打牌不好,你忘了前段日子你欠的账,可把沈叔他们急坏了……”
许朝荣眼神暗沉,要不是那段时间阿珠欠了太多的赌账,而陆家给的彩礼又那么高,沈家怎么会舍得把闺女这么早嫁出去?
他以为经此之后沈宝珠会收敛些,可没想到,许朝荣握了握手里厚厚的一摞钱,心有担忧。
有了陆家兄弟纵容兜底之后,宝珠好像比以前玩的更凶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陆家兄弟也会善不了后的。
沈宝珠最不耐烦许朝荣每次劝自己戒牌,跟个唐僧似的,“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你管好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时代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你这样拿死工资的,性格又窝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讨上媳妇。”
沈宝珠说的重了些,许朝荣性格好,对人和气,认识的人都赞不绝口,跟窝囊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尽管被沈宝珠这么骂,许朝荣也只是笑笑不生气。
“阿珠说的对,我想过了,现在正是改革开放的好时候,政策也好,所以我准备把工作辞了,跟着认识的老板一起下海。”
许朝荣说的认真,这件事也是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他觉得如今的时机很好,只要抓住或许会有一番作为。
更重要的是,许朝荣转头深深望向孩子气踩着影子走的沈宝珠,眼睛有些黑沉。
他不想总在暗地里看着他的月亮了,这样一无所有的他怎么配得上月亮,所以他永远只能隐在黑暗里,连站到一起的机会都是奢侈。
“下海?你别冲动啊!”沈宝珠没想到被自己一骂对方居然要连工作辞了去下海,她回过头打量许朝荣,拧着眉劝说,“你不是这块料子可别硬来,你看你自己,老实巴交的,脑子也不活络,到时候被人骗了,赔的血本无归连工作都没了,那你这辈子可完蛋了。”
沈宝珠还是看在这个邻居人还行,每次找他借钱的时候都老老实实,要多少给多少,也不会找自己爸妈告状,自己还经常去他家蹭饭吃的份上才劝的,要是其他人她才不管,就等着看热闹呢。
许朝荣的脸在霞光下显得更柔和了,静静听着沈宝珠骂人一样的劝说,心头泛上甜意。
“阿珠,我还是想去试试。”许朝荣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无法改变的坚定。
如果要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她,那他宁愿放手一搏。
沈宝珠见他一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气恼:“随便你吧,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细长的两道影子交叠在一块,女人的娇骂声和男人憨厚着急的解释声在微风中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