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欢这次出行实在豪气得很。余妈妈随手买回的马车,竟是比方氏出行用的马车还要好上一些。
马车车体比一般车辆要大上些许,乃是上好的梨花木所造。每根柱子上都雕着一幅寒梅怒放图,样式简而大气。
车中内饰简约,却很是精致用心。便是这里边的坐垫和车帘,料子也比她以往的衣裳还要金贵,摸起来顺滑得很。
就连那马匹都长得俊逸得很,长鬃飞扬,好不精神。
慕思欢着实料想不到,余妈妈口中所说的随便挑选来的,会是这么一辆好车。
呵,自己当真是富贵逼人犹不知呢。
余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眼光自然不差。东西稍微次上一点,她便是看不上眼的。
此次出府采办,余妈妈便是按着老夫人的规格来置的东西。是以这些上品之物,在她看来也属平常。
幕府守门的侍卫见余妈妈将慕思欢请进了崭新的马车,实在好生讶异。心头顿生诸多猜想,翻涌了起来。
这四小姐不过是寻死了一回,怎的突然就好命了呢?难道真有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说?
相较于侍卫的震惊称奇,慕思欢则是心如止水得很。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因为这些奢华之物,添上几多纷扰呢?
或是因得这天降横财来得容易,她才能这般淡然,不甚顾惜吧?她这人,真是有些不识好呢。
那马夫驾着马车刚上了大道没多久,就被急急停了下来。
慕思欢在车内一个摇晃,便作势要向前倾了出去。吓得余妈妈赶紧伸手扶稳了她。
“小姐,没事吧?”
慕思欢浅笑着摇了摇头,应到余妈妈。
“无碍。”
余妈妈见这马车急停,心里已是起了嘀咕。过了一会儿,也没见着马车开动,她这心里更是不耐了。
这小六为老夫人驾车多年了,怎的还这般冒失?
“小六,你今日是怎么驾车的?莫不是没给了你赏钱,你便提不起劲了?”
小六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呢,一听余妈妈这隐含怒气的话,心里便是一颤,赶紧靠近车门向里边的人解释着。
“余妈妈,我怎么敢呐!方才突然有头老牛闯了出来,现将马车拦在了路上呢。”
小六话一落下,余妈妈顿时大惊。
“那你还不离远了些,等下那老牛要是发起疯来惊扰了马儿怎么得了?”
“余妈妈莫怕,那牛现下被人制牢实了,折腾不起来的。”
听小六这么一说,余妈妈心里便是安定了几分。
慕思欢听此,心里却是疑惑了来。这城里又无耕地,怎会有黄牛占道呢?
因得这黄牛占道,周遭也是安静了下来。百姓们呈包围之势远远观望着,都想瞧一瞧这份热闹。
这样一来,同这纠纷离得最近的,反倒是慕思欢的马车了。
小六现下便是想要离得远些,也是退无可退了。只得干瞪着眼,祈祷眼前这一宗纠缠赶紧结束。
要是今个儿误了小姐的事,余妈妈定不会轻饶了他去!
念及,小六便是苦下了脸,无奈得很。
“大老爷,你便是开开恩,多给些银钱给我们吧。我们家就指着这头黄牛生活呢,如今把它征用了去,可叫我们如何过活啊。”
说话的老爷子两眼带泪,跪在了那几个当差的面前。他话里满是悲切恳求,愁苦的模样实在叫旁人好生不忍。
便是同情又有何用?谁敢跟这些个当差的理论呢?众人心里仇视这当差的欺压百姓,却是没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的。只能在心里默哀一声:哎,这老爷子今个儿怕是讨不得好了。
“呸,你个混账东西。说什么征用呢?这不是给你银钱了吗!你可休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胡搅蛮缠,再不滚,我就把你关进大牢去。”
那老头凄凄惨惨的话,慕思欢在马车里头还听得不甚真切。不过那当差的大声叫骂的话,慕思欢却是全听了个明白。她心里有些可怜那说话的老头,便欲出了马车去看个究竟。
余妈妈见慕思欢起身想要出去,赶紧婉言拦住了她。
“小姐,外头那么多人,你现下出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慕思欢轻拍了一下余妈妈扶着她的手,笑道:“怕什么,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慕思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妈妈也不好阻挠了她,只得掀开车帘,将她请了出去。
慕思欢刚探出半个身子,便见那老头捧着手上的铜板,泪流满面的哭道:“大老爷开开恩吧,我那老婆子还卧病在床,等着这笔钱下米开锅呢。起先说好了的十贯铜钱,怎的到这就变成十个铜板了呢?这可叫我们老两口如何过活啊!”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便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更加同情这瘦弱不堪的老头了。
这当差的也太过阴狠了,纯粹是在要人的命啊!
官民相交,众人都深明其中那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与官打上了交道,总归是得献出点利头的。
这些当差的平日里收走一两贯,众民打骂不能,也唯有忍气吞声了去。如今他们连条活路也不给人留,可就着实激起众民之怒了。
那些当差的也是见了这小老儿孤苦无依,才见财起意打上了他的主意。本想着顺手大赚一笔,却是没想到这老头不要命的纠缠了上来。
此事现下被这老头说得人尽皆知了,顿时惹得那差头恼羞成怒了来。
“你这死老头,说的什么疯话来诬陷于我呢!”
那差头嘴上一声叫骂,拿起手上那未出鞘的剑,便作势要砸向那跪在地上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