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上来两个护卫,毫不留情地一人一边拖着那个“假人”就走。
沈容自是怂得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内心微微焦急想着对策,懊恼自己刚刚太心急了。
“眼珠子再乱转你就给爷滚出府去!”白磊没了逗狗的心思,转身往外走,“还不过来要爷请你吗!”
沈容翻了个白眼,“哦。”
“哎~你这训狗术跟谁学的,你是真别说!”
“别以为你奉承我,我就原谅你!”
“这大门如此霸气,是你亲自设计的吗?”
“废话!谁有我有品味!”
见白磊又一副开始沾沾自喜的模样,沈容无语望天,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两人来到花厅,白磊这厮竟然已经摆好了酒食,两个长几相对而放,琳琅满目的果蔬小食,一旁还侯着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子。
沈容刚入座,丝竹声渐起,她身旁的两名男子兀自在她左右温顺坐下,对着她俱是腼腆一笑,听候差遣。
可她这边是两名男子就算了,为何白磊身边的……也是。
白磊举杯,冲她眨眨眼,一口饮尽杯中酒。
下一刻,一群衣着轻薄的女子薄纱掩面,抱着乐器入了舞池,翩翩起舞。
花厅内顿时火热了起来,也不知这白磊烧了多少银炭……
沈容喝了一口酒,咂摸了一下,这便是这群贵公子平日里的生活状态吧。
这不就是……
白日宣淫?
一只剥皮的葡萄贴上沈容的嘴边,她眼珠子微动,旁边男子脸色微红地瞧着她,颇有种欲语还休的滋味。
不由让她想起昨晚和谢寻在东湖小舟上的情景,谢寻温热的唇,探入的舌尖,还有仰躺在船板上环绕整个繁星的月。
即便她恨透了他,可也抵不住他的美人计……
沈容眯眼,发泄似的狠狠一口咬住葡萄,那男子似受惊的小鹿,刚要依偎入沈容的怀里,却被她一手隔开。而白磊那边已经叼住他身旁男子嘴里喂来的葡萄了!
果然……
这白磊就是个男女通吃的家伙……
只是越看舞池内舞动的人她越觉得古怪。
这些跳舞的女子未免也太高大了些……
没多久,丝竹声急促起来,沈容有些微妙的预感,目不转睛盯着舞池入口,在丝竹声达到高潮时突兀地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啪嗒”
“啪嗒”
有规律的脚步声每一声都踩在节拍上,踩在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头上。
舞池中层层叠叠的人轰然散开,现出两手执剑的红衣男子来。
说是男子也不准确,应该谁男女不辨,即使没涂半点脂粉,他也美得近妖……
只消一眼,沈容就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前世那朝颜公主的面首。
丝竹声再起,那人身形高大却消瘦,执起两把剑在舞池中舞动起来,刚柔并济,看得人很是享受。
“怎么样!你这趟没白来吧?”
不知何时,白磊坐到了她旁边,而身旁伺候她的两名男子已经被他赶走了。
她能感觉到,自那个人出现后,白磊的情绪很奇怪,似乎压抑着什么,他桌子上的酒壶空了好几瓶,就连她桌子上的,也要被他喝完了,千杯不倒不外如是。
“他这样的人,你是留不住的……”
被白磊如此羞辱,他们往后一家被贬,可一点都不冤。淮阳城虽比不上邺京,可也是大昭屈指可数的大城,淮阳城知府家的庶子,原本也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如今却被囚于后宅,沦为供人取乐的玩意。
白磊猛然灌了一杯酒,眼眸醉意朦胧,“他想离开这里,除非从我白磊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容嫌弃,“你喜欢一个人也不用这么极端吧?”
“喜欢?”
白磊忽然看向她,那种眼神很奇怪很复杂。
“哈哈哈,沈容!你真是个宝啊……哈哈哈……”
“沈容啊,我可不喜欢他,我……恨……他……”白磊眼神迷离地看着舞池中的人,嘴角依旧带着笑。
沈容浑身一震!
这句话她好像听他说过!
是什么时候……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淮阳城外秋风萧瑟,褪去华服一身布衣的男子望着满是黄沙没有尽头的道路,声音缥缈死寂,“阿容,我恨他……”
画面最后的最后,只剩下那一家老小禹禹而行,苍凉的渐行渐远的背景……
沈容忽然有些不忍,自己眼前这个人,也算在每年阿娘忌日和自己相互慰藉心灵的人。
她知道,他纨绔的内心,是一个自小没人关爱的孤独小少年。
以前每每见到他,她都没有和他打过招呼,如今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不也是在利用他,伤害他吗?
其实他都懂,他敏感的内心都懂。
他愤怒地喊出:我看你就是不怀好意!你倒是一点都不装是吗!
这样的话,何尝不是在尝试着对自己敞开心扉。
哎……
“白磊,把那个人给我吧,我帮你。”
白磊一愣,她眼眸中不再是调笑和试探,那认真的表情,他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至少自五岁起到现在,她从未对他展现过。
白磊垂下头,看不清表情,“呵!果然……你们所有人都一样……你们都可怜他……”
“哗啦啦”
白磊一把扫落他前方案几上的东西,丝竹声骤然停了下来,温暖的厅内如坠寒冬,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你们先下去吧。”
沈容刚开口,那些人便轻手轻脚走了下去,她并未发现,那一身红衣,双手执剑的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静……静得可怕……
白磊依旧垂着头,他的声音无助得像个孩子,“阿容,你为什么要同情他!为什么……”
那声音竟带着哭腔……
“他可是杀死了我阿娘啊……”
沈容脸色一变!
怎么会这样!
“他阿娘明明就是一个歌姬,竟然妄想当家做主!她不是想让自己儿子出人头地吗?”白磊蓦然抬起头,表情似哭似笑,“那我偏偏让他走她娘的老路!任人践踏!包括那个女人……”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那年他才八岁,他推开阿娘房间,本想告诉阿娘,他交到了一个很漂亮的朋友,结果那个自己口中的十二岁的漂亮少年,正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匕首,冷漠的脸“滴答滴答”往下淌血,而他阿娘睁着眼睛看着他的方向,无知无觉倒在血泊里。
似乎在责怪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等她死了才来……
而他父亲只是把那对母子关在了一个小院子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半年后,新夫人入府……
白磊抓起沈容的手,期盼地看着她,“阿容,你说我做得对吗?”
她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沈容拿帕子擦掉白磊脸颊上的泪,摇摇头,再也无法说出“把人给我”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