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堰愣了下,顿住脚步。
“除了第一次发现你藏了我的衣服,之后都没有生气,就算是第一次,也只是一点点生气,意外居多。”
“占有欲,我也有的。”
虞茵捏着他的手指。
他太好了,说句完美男友也不为过,身边除了自己和奶奶,没有更加亲密的异性,她从未体会过吃醋是什么感觉。
但当任务步入正轨,当得知这一切他们都会忘记。
夜深人静时就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他身边,总会出现其他人的吧。
光是想想就好难过。
阴暗的一面只有他有吗。
她也想把他绑起来,想让他永远待在自己身边,想自私一点,想无视任务。
但前提是,他要平安。
当两者发生冲突,私心轻易被击溃,她只要贺时堰平安。
商场里的音乐是不是有点嘈杂了,虞茵眨眨眼,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踮脚轻吻上他。
“你是不是太没自信了点。”
她搂住他的脖颈,咬他唇瓣,“温柔的,幼稚的,强势的,不讲理的,亦或是不被世俗意义接受的,无论哪一面的你,我都喜欢呢。”
贺时堰完全懵住,人也恍惚。
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不会被她所容忍接受的一面,她居然说喜欢。
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茵茵......”
“抱会儿。”虞茵打断他。
她拨开他的大衣,钻了进去,然后黏黏糊糊抱紧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上,感受他的体温,听他的有力的心跳。
铺天盖地的清冽雪松香将她包围。
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其实进度条一直有在动,从挂断电话,到见面,到私房菜馆,再到放映厅,一点一点,小幅度缓慢递增。
而现在。
进度条开始疯狂骤增。
虞茵紧了紧手指,闭上眼睛。
最后想的是,离开之后,没了记忆,贺时堰会不会一脸懵圈地站在商场环顾四周,好奇他为什么一个人出现在电影院门口。
想想那画面还真是搞笑。
“茵茵?”
胸前传来一阵湿濡,贺时堰怔愣了下,温热的手掌落在虞茵头上,低眸看她,“怎么哭了?”
虞茵茫然抬起头,下意识地回,“就是忽然觉得很好笑。”
因为好笑,所以掉了眼泪。
这话自己听起来都很矛盾,但事实确实如此。
“笨蛋老婆。”
贺时堰捏她的脸,指腹温柔擦拭她眼角湿痕,以为她是在嘴硬:“说了那么长一串感人的话,该哭的人应该是我吧。”
虞茵没说话。
与想象中的不同,一脸懵圈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就在刚才。
进度条疯狂增长到99%,然后,停下了?
她脑子有一点乱。
方向没有错,但进度停在了99,这代表,还差什么关键的一环吗。
知我晦暗、许我春朝?
——脑子里猝不及防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虞茵恍然。
“想什么呢。”贺时堰不满抬起她的下巴,同她对视。
煽情时刻,她居然走神?
“阿堰。”虞茵从他怀里出来,笑得眼睛弯弯,“我们回家吧?”
她已经猜到最后一步是什么。
但还早。
不是吗?
陪他的时间好像可以更多一点。
请原谅她的贪心。
她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好开心啊。
不奢求到最后,多给她一点时间,就已经很满足了。
贺时堰点头说好。
离开商场,才发现下雪了。
外面已铺一地银白。
细碎雪花在空中飘落,落在眼皮上,有点冰凉。
“是初雪。”
虞茵伸出手。
不远处便是贺时堰的咖啡店,时间过得好快,距离在初次在咖啡店里遇见他,只差十来天,便满一年了。
那天也下了雪。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雪。
车子还在露天停车场,虞茵心血来潮,提议他们一起走回去。
这一次。
不再是看着她的背影。
他们一起回家。
“好。”
两人牵着手,在松软的雪地上印上一排排脚印。
北城的初雪温柔,不如十一年前那般凛冽让人胆寒刺骨。
她曾在初雪天气离开。
那是他的悲剧。
现在他想要抹平。
“茵茵。”
长时间落在口袋里的手终于伸了出来,虞茵偏头,下一秒察觉到自己掌心里被塞了个小巧坚硬的东西。
是......
心猛地一震。
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虞茵僵硬着,几乎忘记了做表情。
摊开掌心。
一枚极漂亮的钻戒映入视线,戒指染上了他的体温,在雪色下熠熠闪着银光。
盯着看了许久。
虞茵轻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贺时堰伸出手,轻抚指根处她送他的那枚情侣对戒,“得到它的那天。”
虞茵怔神。
也就是说,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他就有这个想法了。
“我知道是有点快了。”贺时堰拿起戒指,低声:“但茵茵,我想与你有个真正的家。”
时时刻刻都想。
“可以吗?”
虞茵轻眨眼睫。
说来实在狗血,但现实总是这样,绝望时让你看到希望,希望降临后又猝不及防给你重重一击。
不过好在。
此刻是幸福的。
眉眼平静地看漫天雪花飘落,沉默了少许,少女的心闷着疼,唇角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然后微微抬手,伸到他眼前。
“给我戴上。”
贺时堰手指微微颤抖,心跳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当幸福达到临界值的那刻,他不知道,虞茵脑海里的那道冰冷电子音又响起来了。
任务进度条推进拉满。
脱离世界进入倒计时。
临别之际。
虞茵上前一步,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我爱你。”
“阿堰。”冰凉的吻落在他唇上,她声音极轻:“未来的日子里,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是那句电影台词。
前半句是:
——In case i don't see you
——假如再也不能见到你。
仿佛感到什么似的,心底弥上莫大的不安与恐慌,还没来得及睁眼,被抱住的力道蓦地一松,唇角独属于她的气息消失。
茫茫雪色中,只剩下一人的身影。
贺时堰僵在原地,瞳孔紧缩,双眸死死盯住掉落在雪窝里的戒指,眼前骤然一黑,好像出现叠影。
白。
只剩下漫天的白。
他的。
他的茵茵呢。
喉间涌起一阵腥甜,仿佛一下子掉进冰冷刺骨的寒潭里,男人神色破碎脆弱,无助极了。
他不受控制地跪到地上,胸口艰难起伏,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淹没了他。
大脑一片空白。
铺天盖地传来尖锐的刺痛,混沌之中,能清楚感到有什么记忆在流失,同那次一样。
鲜红的血顺着唇角流下。
啪嗒。
啪嗒。
地上氤氲出一团又一团刺目的红色。
男人双目猩红,剧烈颤抖,捏紧那枚戒指,力道之大,刻进骨血一般。
隐忍无声与那股力量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
他脸上血色尽失,脱力倒在雪地里。
雪花将他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