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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桑卓玛,姜维等人带领蚕丛,杨雄等俘虏到达五指山下时,整个营地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姜维嚷让一部分人留在了山外的平河谷地之上

大哥杨术死了,杨雄提不起精神来,蚕丛跟他强调道:“只要有机会接近他,我一定杀了他。”杨雄只是低沉着头,他自从看到了有巨人和如此多的野人后,对他的刺杀计划,并不抱有希望。

蚕丛和杨雄待在一个木笼子里,他看到各地领主的营地上,都有一些囚笼,里面躺着来自不同地区不明身份的囚犯。巴桑卓玛和姜维去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日头正中的时刻,巴桑卓玛那如风铃的笑声传了过来,蚕丛看到,她如同一位仙子,快步来到蚕丛身边,两眼散着精光,脸色红润,笑意如春花烂漫,她说道:“快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蚕丛看了前辈杨雄一眼,给了他一个坚毅,凛然地眼神。

五指山峰,传说先民们祭拜天地众神之地。五座高耸的山峰就像五根手指一样,直插云天,气象宏伟,蚕丛注意到,这个旷野里,有一座一座大小不一的神袛,一些身穿青色大褂的野人,普通妇女和孩子,朝着神只跪拜,仿佛在向天上的诸神祈祷着什么,然后还有一些人的脸上涂满了黑色的墨汁或泥浆,身上挂满一些祭祀用的彩条,拿着法器和法螺,带着尖顶法帽,不时念粘咒语,不时跳着祭天的舞套,蚕丛知道,这些人就好比关内平原上的巫师,他们负责将民众的诉求告知天上的诸神,同时,将天上诸神的旨意,传递到人间。

在一座巨大的黑色帐篷下,巴桑卓玛停了下来,他跟蚕丛说道:“到了,你一切最好听我的。再说,杨术前辈也赞同你加入我们,”蚕丛听她说到剑神前辈,一阵气恼,但是看到她皎洁如月亮的容颜,心又软了下来,巴桑卓玛严肃说道:“我只是扎西多吉众多子女之一,在这里,地位比我高的领主太多,你要义气用事,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一名野人拉开黑色帷幕,巴桑卓玛领着蚕丛进了营帐。

这做营帐有三层楼那么高,里面空间硕大,正中央烧了一个火盆,整个空间暖洋洋的,周围简易的木椅上,围满了20多位领主,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蚕丛,有些不怀好意的大汉嗤之以鼻,有些更吐了吐口水,一些人发出轻蔑的笑意,其中一位像姜维一样的雄壮高大的汉子突然挡住了蚕丛的去路,巴桑卓玛一脸恼怒,蚕丛蹴鞠一阵,随机振作起来,他说道:“你是关外之王扎西多吉?”接着爆发出一阵嘲讽,有些汉子端着巨大的瓦罐杯子喝着烈酒,看到这个小伙的怂样,刚入口的酒水碰了一地。

巴桑卓玛挡在他中间,怒道:“让开,黑臀。”他有一个奇怪的名字,40岁左右的年纪,一张黑脸,因此大家叫他“黑臀”,黑臀往前跨出一步,用肩膀顶了一下蚕丛,蚕丛竭力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

蚕丛想到随便一个领主就是如此的威猛雄壮,这里真乃龙潭虎穴,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易,要取扎西多吉的性命,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巴桑卓玛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对着一个汉子说到:“这位就是蚕丛,剑门关丁义总指挥的接班人。”

巴桑卓玛话一说完,大家全体安静下来,有些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几十年来,他们都知道丁总指挥的大名,尽管剑门关上的所有守望者是他们的仇敌,但并不妨碍他们佩服丁义的胸怀。

而这小子居然是下一位剑门关的接班人,一定有其特别之处。

蚕丛看到一个50左右的男子,坐在最顶端的座位上,左手举着一杯酒,右下的地方是一炳刚剑,刚剑的后半段隐藏再阴暗里,看不出全貌,此人天庭饱满,剑眉虎目,气概不凡,举手投足间,干练十足,尽管如此,他发现,他脸上还是写满了沧桑,留下许多岁月的痕迹,他就是鼎鼎大名或者说臭名昭着的扎西多吉,曾经杀过不少守望者兄弟。

蚕丛呐呐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他脱离了剑门关,现在加入了野人兄弟,成为了我们手下的一员。”

蚕丛一脸否认,后退一步,扎西多吉脸现杀机,周围许多领主有些已经站了起来,甚而拔出刀柄,企图一刀结果了他。因为近些年来,守望者来了一些间谍,故意假作加入野人军团,从中作梗,给部落之间带来许多麻烦。

扎西多吉抬起头来,问道:“为何加入剑门关,给一个让我不杀你的理由。”他喝过一杯烈酒,继而问道:“听说你要杀了我?”这显然是姜维透露的。

蚕丛睁大双眼看着他。他不想否认此事,说道:“杀了你,跟加入野人军团,并不相关。”

一些领主已经拔出来钢刀。姜维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切,巴桑卓玛遗憾他如此固执,简直是愚蠢。

扎西多吉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勇气,他轻蔑说了一句:“小子,我一句话,就可以在这里结束你的性命。说吧,只需要一个理由。”

有些领主跃跃欲试了 。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他把白虎吓走了,而且,他还杀了剑神杨术,他加入我们,是全心全意的。”

扎西多吉再抬起头来,乜斜着眼,盯着他。杨术,一个的值得纪念的名字,许多往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记忆里,那是一段耐人寻味的岁月,他是一位好兄弟,可惜,这么多年来,刻骨铭心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好兄弟也已经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存在。

但是总之,他杀了一个重要的守望者,这一点不可否认,这里有一些领主曾经是是剑神杨术的手下败将,在他剑下受过伤,因此他们听到杨术被他杀死了,都纷纷投来敬佩或者信任的眼光。

他居然能够对抗白虎,扎西多吉心里略微振奋,但他依然说道:“你还是没有说出你加入野人军团的初衷。正如你所说的,杀我或者杀死杨术,都跟这个无关。”

蚕丛跟他已经相隔不到一丈远了。他觉得这正是刺杀的大好时机,他看了巴桑卓玛一眼,双手沁出冷汗,他内心在挣扎,他已经做出了细微的动作,扎西多吉目光如注,他感觉到了这小子眼中的杀机。

就这当儿,蚕丛精神紧绷的时刻,营帐外,灵犀号角吹响,这声响预示着极为危险的信号,就好比剑门关上的三声警报。这个信号代表的意义是巴桑卓玛告诉他的。

20多位领主纷纷向帐外走去,他们神态仓皇,扎西多吉飞一般离开座位,跟蚕丛说道,“你跟我来,有重大事情发生。”蚕丛突然注意到,扎西多吉左臂膀断了一截,只有一条右臂。他想象不到,统治十几万人的一代雄主,居然是一位独臂者,这点,杨术前辈和杨雄都没说过。

巴桑卓玛走向前来,说道:“你待在我身边。” 接着拉着他向外跑去,营帐外,几千上万野人开始集结,一个个手拿钢刀,而且高大的巨人同样拿起了木桩,各大领主纷纷跑向自己的区域,各自做出紧急的指示,扎西多吉骑上了一匹大黑马,风驰电掣,跟各大领主交待完毕后,火速往巨峰岩方向奔去。

姜维跑到巴桑卓玛身边,叫嚷道:“扎西多吉吩咐,只能带精锐战士前往,闲杂人等只会碍事。”他特地撇了一眼蚕丛。

巴桑卓玛怒道:“蚕丛可击败了你,他比很多人强大。”姜维没有争辩,他招呼大家:“快点,快点,巨峰岩发现骷髅军团。”

蚕丛坐在巴桑卓玛后面,发现她严肃得很,不置一词。他看到整个冰面上到处是拿着武器的野人,上百个巨人穿插在其间,人影纷乱,但是各有各的领主,倒也不是一盘散沙。大家奔腾了一刻钟,蚕丛前方集结了许多人,一座一座巨石横亘在眼前,想来这就是巨峰岩了。

巴桑卓玛的胭脂马来到了最前沿的位置,许多野人从巨石后面的大峡谷方向往五指山峰方向逃窜,刚刚集结的将近有1.5万精锐的战士,这些战士在帮助从峡谷逃窜过来的人们,蚕丛看到,很多人浑身是血,许多老人妇人受伤了,一些孩子死了,他们弱小身体被大人背在身上。

尽管情况危急,但是他们尽然有序,并没有相互挤兑。

巴桑卓玛泪水簌簌往下掉,她擦干眼泪,坚强说到:“该死人的骷髅人,他们又杀死了我们许多人。”蚕丛看出来了,这是另一支赶往五指山峰参加誓师大会的野人军团,巴桑卓玛解释道:“据说,这次北方之王汪中龙带来了5万人,早一个时辰,他们遇到了疯狂的阻击,根据快马带来的战报,很可能损失将近一半人。”

蚕丛哑口无言,他想象不出几万人死亡是一种什么概念,他了解到的是,都广平原最大的战役,死伤达到一万,就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了。

等到受伤的野人几乎全都过来的时候,扎西多吉吹响了冲锋的口号,巴桑卓玛骑着战马往峡谷方向奔驰,更多的野人迈着大步,几百个巨人,手拿巨大的木桩,跟着一起进发。

漫过一片浅浅的水域后,蚕丛等人总算到了最前方,他们看到,平底上汪中龙的大部队已经浴血奋战多时了,整个冰原上,不知道几万人在战斗,扎西多吉1.5万精兵加入后,此前的野人士气大阵。

巴桑卓玛跟他说了一句:“小心了。”她抽取双鱼剑,往一些血肉模糊、狰狞恐怖、有些只剩骨架的骷髅人身上刺去,蚕丛在剑门关时,就碰到这种丧尸般的活死人,他们力大无穷,根本杀不死。此前剑神前辈杨术描述的,那年冬天,雪地里应该就是这些“怪物”了。

而青竹木屋,那个倔强的褒老头,则称这些东西为白色之神。

他立马抽出了英雄剑,坐在大马上,不断刺杀这些“怪物。”很遗憾的事,不一会,巴桑卓玛跟蚕丛摔到了地上,到处都是野人和怪物,战马的活动空间太小了,速度提不起来,一些“怪物”围住战马,用那只剩骨头的手指紧紧插进战马的身躯里,接着开肠破肚,战马的内脏流了一地,他们无惧野人的刀剑,只顾着啃噬战马的内脏,或者死去野人的内脏。巴桑卓玛挥舞着双鱼剑,可惜,一个骷髅人就让她招架不住,蚕丛的英雄剑,锋利无比,但是奈何不了他们,砍断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他们依然可以疯狂咬噬,扎西卓玛大叫道:“他们的弱点是脑袋。”于是,巴桑卓玛和蚕丛跟着大家招招都往怪物的脑袋砍去,效果明显好多了。

只有巨人,他们才是这些怪物的克星。巨人木桩挥舞一下,往往可以将怪物击的粉碎,然后他们抬起一只脚,就可以将骷髅人踩碎。可惜,巨人太少,怪物太多,不计其数的骷髅人爬在巨人身体上,一个接一个的往脑袋上爬去,然后疯狂的嘶哑巨人的耳朵眼睛鼻子。巨人发出巨大的“哀鸣”声,有些受伤严重的巨人就这样倒下了。巴桑卓玛大叫着:“大狼”“大寒”“大山”“大金”,她给这些巨人都取了“大”的别称。蚕丛注意道,这些大家伙被啃噬的狼狈不堪,巨人一旦倒下,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

巴桑卓玛泪眼婆娑,他看到“大山”已经倒地不起,被骷髅人啃得体无完肤。

他突然觉得关外太危险了,这种危险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使出剑仙阳江前辈的“取死之道”,但这仅仅只是对一个骷髅人有效,四三个一起上的话,蚕丛根本招架不住。

扎西多吉尽管是独臂,但是他舞出的剑法让人叹为观止,他疯狂击退两个骷髅人后,对着蚕丛说了一句,“你跟我来。”巴桑卓玛和蚕丛立马跟随其后,姜维同样奔赴前线。

蚕丛看到,这批人都是使剑的高手。扎西多吉说道:“前方来了骷髅军团的首领。咋们只有解决掉首领,这只骷髅军团才会退缩。”

蚕丛等人赶到一处石壁下时,扎西多吉已经控制不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一个青衣汉子被一个骷髅军团的头目或者类似于护法的怪人给踩在脚下,此时他们距离石壁还有80米。

很显然,这里有这只骷髅军团的头目。蚕丛看到,三四位骷髅人,他们的眼睛就像两颗血色珠子,披着太古异形图案的玄服,这种服饰似乎是精钢打造,大风也带不起一丝浮动的痕迹,他们的脸苍白,褶皱丛生,毫无血色,牙齿森森,手背也苍白如纸,背脊上插着黑铁打造的刚剑,这些头目之后,还有一位服饰更加豪华,玄纹更多的骷髅人,他背后是一炳白剑,脚上套着黑如刚铁的靴子,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额头长出了犄角。

扎西多吉等不能再前进分毫,他大声叫了一句:“汪中龙,汪兄弟,你…好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十多年的老战友,老对手,就这样被毫无尊严地踩在脚下。蚕丛看到,这位叫汪中龙的雄主,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双眼睛无失去了光彩,口角边流了一摊血迹,一只手臂在雪地上颤抖着,显然痛苦之际。

巴桑卓玛哽咽着,很多年前,在她咿呀学步的时候,汪中龙还抱过她。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就是生死别离。

后面的残酷大战依旧进行着,扎西多吉义愤填膺,说道:“咋们一定要给汪大哥报仇。”他右手挥舞的一炳青色宝剑,蚕丛注意道,这炳剑跟自己手上的宝剑,不管是大小,规格,雕刻的图案都差不太多。他暗暗纳闷,他记得在青竹木屋时,褒常山就认识自己这炳剑。

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

汪中龙痛苦地呻吟一声,结束了伟大而平凡的一声。那个脚蹬黑色皮靴的头领,悠悠转过头来,红色眼珠光芒大盛,抽出了背后白色的寒冰宝剑,往汪中龙背脊上插去,仿佛杀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他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蚕丛心里震撼一下。他紧紧撅着英雄剑,企图一刀宰了这个手拿白剑的骷髅头目。也许,是因为太过愤怒,蚕丛大叫了一声,他想挑战它。

那个头目显然注意到了蚕丛,他双眼紧紧盯住后者。巴桑卓玛试图提醒他,“不要看它的眼睛。”但是已经晚了。

蚕丛瞬间感觉到红色眼珠里传来一股雄浑的让人呼吸困难的力量,他惊讶自己身体的变化,这是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压迫感。他手脚被死死压制不得动弹,然后脸色涨得发紫。突然,在大后方的巨石上,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响彻云霄,巴桑卓玛叫道:“白虎来了。”那个头目显然被“虎啸声”转移了注意力,蚕丛感觉到那股让他窒息的大力消失了,他怒号一声,随即挥舞着英雄剑,大叫了一句:“来呀。”

那个头目微微意外,因为一般的普通人早就被这股大力给倾轧死了,只见他朝蚕丛伸出右臂,倏尔,手指的方向的冰面上出现爆裂的声响,一道几寸的裂口朝蚕丛直冲过来,这显然是一道无形的极为霸道的剑气,快如闪电,扎西多吉意图提醒,巴桑卓玛张开了口,蚕丛见势不妙,紧急避开,后面一个野人瞬间被割裂成两半。

接着第二声“虎啸”再次在空中炸裂,震碎人们的耳膜。

巴桑卓玛指着巨岩的最上方,叫道:“在那里,你们看!”

白虎再一次现身了!

白虎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只传说中的神兽,威武霸气,有睥睨万物的雄姿,它仰起头来,朝着天空狂啸。它那锋利的爪子,踩在巨石上,碎裂的石块纷纷掉落悬崖。

骷髅军团的头目也不在关注扎西多吉等人,他双手一挥,企图用他那无形之力控制住白虎,白虎显然受到了惊吓,这股力量无形无质,从空中传来。白虎可能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波动,继续咆哮一声,接着往更远处的山峰跳跃。

骷髅军团中,一位类似于护法的头目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召唤声,所有的骷髅人在这种声音的牵引下,往大后方撤去。

姜维,黑臀等人企图前去追赶,但是扎西多吉叫嚷道:“给所有死去的人,一个体面的葬礼才是最重要的。”

蚕丛看到整个旷野上,倒在地上的青衣人不计其数,还有一些巨人,也在战斗中死去,许多人陷入哀伤中,巴桑卓玛找到了“大山”的尸体,他那巨大的身体,血肉模糊,巴桑卓玛试图搬动,可纹丝不动。扎西多吉吩咐姜维等得力干将将汪中龙的尸体架在一匹战马上,说道:“将他带回祭天神坛。”

其时日头偏西,太阳的阴影在无限扩大,许多野人在找寻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些死去的人,也许是他们的朋友,或者亲人。

这时,前方出现恐怖的叫声,有人惊慌失措,扎西多吉,蚕丛等人立马提高了警觉,出于本能,扎西多吉大叫道:“大家骑着战马快跑。”

“快跑,快跑,”的声音此起彼伏。恐惧扩散开来,大家做出紧急逃离。

蚕丛跟巴桑卓玛骑在战马上,他们已经顾不上地上的同伴了。因为那只白色之神来了,同时还带来了风暴和冰冷的沙尘暴,飓风卷拂,遮天蔽日,一片混乱,蚕丛,扎西多吉,巴桑卓玛等人从后方望去,只见那个背后插着白剑的骷髅人露出诡异的笑,他站在冷酷的冰丘上,无言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接着念着一些咒语。

蚕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那些死去的尸体,突然动了一动,扎西多吉大叫道:“咋们快走,咋们快走。”蚕丛看到巴桑卓玛走了,立马跟上前去。

整个五指山峰下,数万野人沉浸在巨大的沉痛中,所有人泪眼迷离,如丧考妣,的确,大多战士和民众在这场灾难中死了,他们抢回了一些尸体,可是更多的尸体被那个白色之神带走了。

扎西多吉跟几十位脸上涂满黑色墨汁的巫师交谈一番之后。他们一致认为,火葬才是一种最体面也是最安全的方式,以此告慰这些兄弟门的英灵。

蚕丛看到许许多多的尸体都被堆放在巨大的材堆上。关外之王汪种龙的尸体则是单独放在一垛材堆里。扎西多吉举着火把,脸色沉沉,他在等待祭祀巫师最后的指示。

巴桑卓玛跟蚕丛站在一起,她悄悄说道:“火葬只是最快捷最高效的一种安葬方式。其实更多的时候,如果只有一个人死亡,这里会给死人做一个木棺,将死者的遗体或骨殖装殓棺材后,然后将其置于悬崖上,经年累月的风吹日化,让逝者魂归这天与地。也就是崖葬,也叫风葬。”

蚕丛听后不置一词,或许,他正为白天发生的事感到后怕。接着巴桑卓玛说道:“仪式开始了。在这种规模的葬礼里,巫师会呈现许多法器和神只,你稍微了解一下。”

蚕丛看到,几十位身穿祭祀袍,襟左右开,长尾褂的巫师,手拿玉琮之类的法器,吹着法螺,一些人高举招魂幡,然后还有四位巫师抬着一个高大的神只,从人群中慢慢走了过来。巴桑卓玛说道:“巫师要围绕材堆走上三圈,此后才会点火。”蚕丛特地瞧了瞧那座看上无比神圣又无比庄严的神只。

神只有三四层,每一层都是一些让人敬奉的神明,巴桑卓玛说道:“这座高大神只里,有几十个神人,而最高层,就是掌管太阳的伏羲大神,先民门都尊称他为青帝。”

蚕丛瞅了瞅,他发现神只最下方似乎一个山川湖泊,有水流的痕迹,中间跪坐一人,头上两角,背后附着一个罍,罍里面不知是啥,接着有四尊神分布在四个方向,然后另外四尊神抬着柱子,柱子之上是第二层,第二层上又有四位大神,接着上面有一个哮天犬之类的神兽,张开大口,尾巴短而翘,上面刻着玄纹,星纹和鸟纹,其上又有一位大神,举着一个盒装结构,上面有月亮图案,依次而上,直到最高层,也就是“三皇之首”的伏羲大神。

巴桑卓玛说道:“这里有四辅神,四柱神,四荒神,四隹神,里面还包括掌管月亮的少昊,掌管星辰的颛顼,掌管山川的神农氏等,掌管太阳的太昊。”

在蚕丛很小的时候,他就听说过上古四位辅佐神的传说,比如在雷霆寨的祭天台,蚕丛跟马竞,桃木他们就见到了春神句芒的神只。

句芒也就是先民口中的木神,他掌管着万物复苏的春季,世间的草木都由他来掌管,代表的是生机勃勃,在茹毛饮血的时代,先民对农作物种植相当重视,因此,他们敬奉春神。

第二位是夏神,火神祝融,也即先民们口中的重黎。据说,在远古纪元,帝喾高辛氏时,祝融在有熊氏之墟担任火正之官,能昭显天地之光明,生柔五谷材木,为民造福,因此被后世尊为火神。蚕丛在宝墩新城,喜欢跟青玉和青云谈论《山海经》里的奇闻怪谈,因此他知道,祝融也是是黄帝时期的功臣,并且也是颛顼大帝的辅臣。

其次是秋之使者,金神蓐收,蚕丛记得,《山海经》中描述:“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蓐收左耳上挂着一条蛇,他骑的是两条龙,他是西方的神明,脸形跟人类长得差不多,可是他周身全是白色的毛,有着老虎的爪子,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面目狰狞,霸气威武,金神代表着秋季,同时掌管刑法,民间传说,天上的神明犯了罪状,金神会对其进行惩罚。

最后一位是冬之神,禺强,也即北方之神,他守候在苍茫的北国,坐镇北海之滨。他,人面鸟身,形态奇异,珥青蛇为饰,足踏赤蛇,每走一步,脚下散发着冬日特有的冷冽与神秘。禺强,先民称其为太阴之神,外号玄冥,他不仅是季节更迭的守护者,也被传为瘟疫的潜行者,每当其驾御西北风而来,厉风呼啸,万物瑟缩,仿佛是他对世间的警醒。

但是蚕丛对四干神、四柱神,四荒神的传说,不算太了解。

巴桑卓玛说道:“我们不是野人,更多的时候,我们称呼自己为自由民。我们尊崇伏羲,少昊,神农氏和颛顼大帝。在这里,我们给每一位死者最大的尊重,这也是让人们心安的唯一方式,你说,如果不尊重同类,我们又有何权利去尊重其他呢?”

蚕丛被她的话震撼到了。随着一位巫师的干吼一声,扎西多吉终于发话了,蚕丛抬起头来,他看着这位断臂盟主,发现他的形象是如此显着,让任素肃然起劲。

“这里,所有死去的人,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姐妹,是我们的家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们,但是你们的死去,永远存在于我们的心中。希望将存留于活人,你们一路走好。”扎西多吉说得很尊重,大家凛然肃立,纷纷说道:“希望将留存于活人,你们一路走好。”

巴桑坠卓玛同样说了一句:“希望将留存于活人,你们一路走好。”

蚕丛看到,扎西多吉用火把将汪中龙的枯柴堆点燃了,烈火开始燃烧,“噼里啪啦”地响着,接着,许多野人,将更大的柴堆点燃了,熊熊燃烧的烈火,让整个五指山峰下,一片明亮。

巴桑卓玛跟着许多人一起念叨:“愿你们的生命与我们同在。”

晚上,整个营地一片寂静,蚕丛又被巴桑卓玛喊进了那座巨大的营帐中。他看到,里面除了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外,只有扎西多吉和姜维两人。白天见到的领主,应该都在各自的区域休息。

扎西多吉背朝外,呆呆望着一座神只。听到巴桑卓玛的脚步声,他突然转过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两人都出去。”接着又转身,无言地祈祷者,这座神只,头带高冠,双目突出,鼻子高挺,嘴唇细长,穿着一件窄袖长衫,衣服上锈着玄纹,有龙纹,鸟纹,虫纹,身佩方格纹戴饰,脚戴足镯,赤足站立于方形怪兽座上。这个神只的形象,跟刚刚那座祭祀用的神坛上,最高的那个神明有点类似,应该就是伏羲大神。

巴桑卓玛和姜维离开了营帐。

蚕丛盯着这个仇人的背脊,不知该做何种举动。他想着,这可是最佳的刺杀时机。只听扎西多吉说道:“举起你的剑吧,你不是要杀了我吗?”

蚕丛不置可否。

扎西多吉突然转过身来,右手举着长剑,接着一抖,剑已出鞘,蚕丛发现,这炳剑跟自己的剑非常相似。

他一阵出神。

“你的是英雄剑,我的是美人剑。”扎西多吉饶有兴趣地说道:“他们是两兄弟。”

蚕丛哑然,表示难以置信。

扎西多吉突然坐了下来,给蚕丛倒了一杯烈酒,自己喝了一杯后,说道:“喝吧,咋们之间,存在很多误会与机缘。”

蚕丛依然记得杨术、阳江两位前辈的教诲,他怒道:“哪里仅仅是误会?你杀了守望者兄弟,你可还记得守望者宣言!”

扎西多吉将剑收到剑鞘,说道:“我当然记得守望者宣言,”他抬头,望了望穹顶,沉默着,念叨:“…我热爱这片土地,我热爱这里的人们,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热血与汗水,我将无私奉献我的激情与豪迈,我们是守卫者兄弟,我们共同进退,我们手足相连,我们勇往直前,我们奋斗不息,我们为正义与公理而战,我们为尊严与仁义而战…”

蚕丛打断道:“既然记得,那你还杀了他们……杨术前辈,他…”

扎西多吉两眼圆睁,脸色通红:“我扎西多吉从来不杀一个正义之士,杨术和阳江是我的好兄弟,但是那些道德败坏,行为卑劣的守望者就不配成为我的兄弟…”他再喝过一杯烈酒,说道:“15年前,当我带队到达苍鹰谷枞树林的时候,杨术那只队伍已经达到,但是我没见到杨术本人,他们队伍俘虏了一些自由人,(野人),其中有一个叫格桑曲珍的女孩,长的如花似玉,一些守望者兄弟淫欲作祟,做出丑陋的兽行,企图对格桑曲珍等几位女野人施暴,这个猥琐举动正好被我瞧见,于是双方展开厮杀,为了救助那批野人,让他们活下去,我只能痛下杀手,可是局面超出控制,我只好带着野人暂且回避,之后几天,杨术带领一帮兄弟追来,也许过于愤怒,他不顾原有,疯狂砍杀,我只好展开对攻,”扎西堆多吉回忆这个画面,一脸痛苦,继续说道:“也许其中存在误会,但是总之,我确实是杀了一些守望者兄弟,他们仅仅只是听从了杨术的命令,其实罪不至死。因此,阳江兄弟的愤怒,可以理解。”

蚕丛知道,剑门关上没有女人,一些年轻守望者耐不住寂寞,的确存在猥亵女野人的可能。但是他依然对野人的行为,深恶痛绝,他说道:“这些年来,野人杀了很多守望者兄弟,他们残忍至极。”

扎西多吉并不否认此事,千百年来,关外的自由民对剑门关守望者痛恨至极,他们都认为,是因为剑门关的存在,让他们背负了“野人”这个低贱的称号,同样,他们将野人定义成了下等人,野蛮人。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扎西多吉说道:“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说声抱歉,在我控制的区域,我至少做到了远离绝境长廊,远离剑门关,退一步来说,我无法控制住所有野人的行为。”

蚕丛明白,这里有几十上百位领主。他拿起了长剑,说道:“听说你们要攻打剑门关,并且早有预谋。”

扎西多吉说道:“的确是这样,这确实是我的主意。近几年来,我必须促成这件事的成功。”

蚕丛突然站了起来,剑指着他:“我就猜到是你,你对的剑门关的机关和地形了若指掌。但我不准你怎么做,我得阻止这一切。”

扎西多吉笑道:“你阻止不了。再说,你不见得能杀的了我。”

蚕丛咬着牙齿,进而说道:“我想试试。”他想着:杀掉了他,剑门关就安全了。

扎西多吉望着他脸上还略带稚气,又瞅了瞅这炳剑,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另一位故友的影子,他说道:“小子,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剑跟我手上这把剑,很相似?”

蚕丛怔怔出神,说道:“这是我父亲的剑,他已经死了。”

扎西多吉再喝一杯烈酒,突然苦笑道:“所有的朋友都死了,看来,面对死亡,是每一个人必将承受的经历。”

蚕丛纳闷道:“你认识我的父亲?他们都叫他飞将军。”

扎西多吉说道:“我当然认识你的父亲,他比我更有正义之心,他将这炳剑取名英雄剑,”他舞动了一个剑花,继续道:“相较于他,我更爱美人,因此我这把叫美人剑。”接着他将剑放置地上,又看了看蚕丛的脸,继续说道:“飞将军,那只是世人给他取的外号,而你,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蚕丛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倒在地上,他不断摇头,表示不信任。

扎西多吉继而说道:“你多大年纪?”

蚕丛说道:“18岁。”

扎西多吉说道:“那就是对的,你的父亲真实名字叫边巴德吉,他跟我一样,属于远古氐人,18年前,他在岷山深处捡到一个男婴,应就是你。”

蚕丛低头不语,他想象不到,他居然只是父亲捡到的一个孤儿。但是他明白,整个岷山,这个不算十分罕见的事。扎西多吉继续说道:“你父亲跟我,还有青酆…”

蚕丛自从知道父亲就是人们口中的飞将军后,他渐渐从五湖四海的守望者兄弟口中得知,父亲跟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关系,于是回应道:“青酆大帝已经死了……”

扎西多吉的反应明显不同,很显然,他跟青酆的关系比跟飞将军的关系,还要更密切。这时,扎西多吉又喝过一杯烈酒,说道:“很好,很好,一个个都死了,那些大人物都死了。”

蚕丛不明白他何故有如此一说。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在关外,你是谁不重要,你的父亲是谁同样不重要。飞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在他年轻的时候,他跟青酆的女儿青云殇有过一断感情,后来因为权力,同样因为志向,他跟他最终分道扬镳。而我跟青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知道,青云殇最后嫁给了王雄将军,王将军,是一个可敬的汉子。”

蚕丛想到了王小小。他想象不到,原来她才是父亲的女儿,他本来还以为他们是兄妹。他问道:“你来关外这么久,怎么知道后来的事?”

扎西多吉说道:“你父亲16年前来过一次关外,5年前又来了一次,”蚕丛知道父亲常年四季都在外面奔波,既然父亲跟他见过面,那么讲到这些身世,也在情理之中,他说的或许是对的。

只听扎西多吉继续说道:“那几年,他在思考一些奇怪的自然现象,你也看到了,这些东西就包括那些骷髅人,其实,你父亲要找寻的,不只局限于骷髅军团,他试图探究最深层次的原因,他认为,只有解决了最根本的东西,那么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会消失,比如这个雨季,还有活死人,统统这些,跟上古伏羲大神的天地八极有关,可惜,他想要追根溯源,解决根本,而我无能为力,我仅仅一知半解。”

蚕丛呐呐说道:“剑门关丁总指挥,同样在探寻这些东西。”

扎西多吉脸色微微扭曲,蚕丛注意道,这跟他提到总指挥有关,他知道,扎西多吉曾经是剑门关最风光的人物,丁总指挥非常器重他。

扎西多吉遗憾道:“丁总指挥跟你父亲一样,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圣人,但是,他年纪大了,他不该到关外来调查这些事。”

蚕丛急忙问道:“听巴桑卓玛说,他们遇到了攻击,丁指挥他…”

扎西多吉打消了他的顾虑,说道:“他没事,他还活着。他们失去了许多守望者。”蚕丛想到了马竞,桃木,苏珀尔等人,还有那个叫小葡萄的婴儿,但是他明白,扎西多吉肯定不知道这些小人物的消息。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只是他不应该去承受这些事,一百多岁了,可他固执地以天下兴衰为己任,整个关内,有更多的人,有责任去承担这些事,并解决这些事,可是,他们只追求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为着权力,为着所谓的王座,不择手段,他们根本没有将天下放在眼里。”扎西多吉越讲越激动,心浮气躁,他喝过一杯烈酒,怒道:“古圣贤说‘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 ’,‘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 。可他们做了什么?”

蚕丛听到这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内心震撼不已,难怪他被丁总指挥称为剑门关50年来,最杰出的守望者。

蚕丛睁大眼睛望着他,喝过一杯烈酒,壮着胆子,说道:“我佩服你的胸怀,但我依然不准你攻打剑门关,因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扎西多吉看着这个年轻人,这个在他之后,丁总指挥再次挑选出来的接班人,并且巧合的事,居然还是英雄剑的传人,他想试试他。于是说道:“你只要能将我手上这把剑击落,我或许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蚕丛同样不再犹豫,他甚至找到了另一个杀他的理由。

他走到了营帐的正中央,抽取了英雄剑,在神剑出窍瞬间,巴桑卓玛和姜维进来了。他们带着一脸怒火和不解。

扎西多吉同样站了起来。叫道:“你们不用出去,顺便见识一下。”

接着,他右手抽取了美人剑。蚕丛说道:“你只有一只手,这不公平…”

扎西多吉喵了喵剑锋,说道:“还是这句话,只要能击落我手中这把剑,我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扎西多吉摆开阵势,念叨:“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他指向蚕丛,说道:“小子,注意了,我这套剑法叫阴阳两仪剑法。”

蚕丛听杨术前辈说过,扎西多吉的剑法取自对上古天书《归藏易》的理解: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也就指阴阳。阴阳包括世界上所有的对立,比如对错,成败,高低,大小,对错,明暗……等等一切,是一套非常矛盾又非常合理的剑法。

蚕丛知道,今天要挑战的是一位大剑客,他看到对方只有一只手,于是说道:“前辈,于此得罪了。”接着,他展开了凌厉的招式,第一招用的是阳江前辈的“取死之道”中的“相敬如宾”,接着又是“指鹿为马”,“银河坠地”,攻势凌厉,让人眼花缭乱。

扎西多吉第一招采取守势,看到一开始就使用快攻,于是一招“火舞四方”,接着一招“光芒万丈”,破解掉对方攻势后,说道:“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让你见识一下,更厉害的招数。”

蚕丛后退三步,摆过一个招数,从刚刚一阵快攻来看,他的剑招一张一合,一松一驰,一上一下,一进一退,威力无穷,而且,奇怪的是,虽然他只有一只手,但是好像有2个人使剑,继而四人使剑,进而8人使剑,蚕丛第一次碰到这种现象,想着,假若他有两只手,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但是他隐隐间觉得,这是对方展示出来的一个假象。

他想着,干脆一不变应万变,接着他开始使用剑神杨术的“连山剑法”,招招有若山川耸峙,巨峰压顶,很明显,对方的剑招威力大打折扣。

巴桑卓玛和姜维睁着大大地眼睛。特别是姜维,因为此前他跟蚕丛较量过,他想着,早些天,要是这小子将这些剑招使将出来,自己早就败了。而且,他居然能在扎西多吉手上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巴桑卓玛脸上一时振奋,一时颓败,高兴的是,蚕丛剑术如此厉害,沮丧的是,他怕扎西多吉受伤,他毕竟只有一只手。

扎西多吉的对战经验,比蚕丛丰富得多,经历过的凶狠战斗,比蚕丛多得多,随着两人颤抖越久,他倒越发钦佩这小子对杨术和阳江剑意的领悟。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剑术奇才。下一次,他不见得能够战胜他。

只见他突然回撤,接着又闪电般跳窜,一个“日照九江”,将蚕丛手中的剑打落,接着大笑一声,说道:“好小子,差点败给你了。”他接着将剑插回剑鞘,喝过一杯烈酒,同时给对方也抵了一杯。

蚕丛呆在当场,他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又似乎是遗漏了什么,进而,感觉到是自己犹豫了什么。总之,他发现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才明白自己败了,可他明显地感觉到,这场战斗怎么就这么匆促结束了?他还有更多的奇思妙想没有使出来。

扎西多吉似乎累了,他看到蚕丛没接他的酒杯,也就倒在椅子上,不再强求,他感叹道:“后生可畏,小子,我倒小看了你。再过几年,这里没人是你敌手。”

这是一句非常高的评价。杨术前辈同样这样说过。蚕丛说道:“前辈谬赞,我受穷若惊,跟你过招之后,我受益无穷。”

扎西多吉没有再多说什么,招呼道:“巴桑,你带他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枯草坭灰,残烟飞絮,点点飞雪,淡淡人声。第二天清晨,五指峰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飞絮中,天空的雪花不算浓密,此前旷野平地上的火堆全部灰飞烟灭,只剩下一笼烟熏,向天空飞去,巴桑卓玛感叹说道:“那是死亡者的灵魂,他们飞向了自由之地,从此不再需要担惊受怕,忍饥挨饿。”

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野人们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儿,只是,今年的誓师大会,没有往年的盛况,而他们面临的形势更加残酷了,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又处处透着无可奈何。

的确,骷髅军团,没有弱点,战无不胜。

蚕丛在巴桑卓玛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湖泊之地,水面即将凝固成冰,但还未成冰,一直鱼船在冰面上漂浮,一个带着蓑笠的老翁,举着一根竹竿,驾驶着船只,似乎在捕鱼。

扎西多吉立在一颗光秃秃的柳树下,他披着一件青色皮裘,尽管他只剩下一只手,但他举止不凡,气势恢宏。其时,雪花从天空撒将下来,如天女散花,天地一片沉寂,只有风的声音。巴桑卓玛将蚕丛带到后,退在一旁,叫道:“人到了。”

扎西多吉临风傲立,说道:“如果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你看眼前的景象是不是一片祥和。”蚕丛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于是说道:“山的那头,可能险恶重重,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扎西多吉说道:“说得好,但是我告诉你,有人可以做到,比如船上这个老翁,你看,他就超脱于世俗之外。”

蚕丛纳闷道:“可绝大多数人都是有责任的。”

扎西多吉感到一丝欣慰,他用凛然的目光扫了蚕丛一眼,说道:“蚕丛,丁总指挥从来就不会看走眼。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你,没有人可以阻拦我的计划,何况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正义之路。”

蚕丛知道自己是手下败将,但是依然执拗道:“只要我活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通知丁总指挥做好准备。”

巴桑卓玛大概听到了蚕丛的回答,玩味地“嗤笑”一声,以示不屑。

扎西多吉转移了话题,他觉得这小子就像一头倔牛,说道:“我们来谈谈别的吧!你知道昨天那个穿着玄纹的骷髅人头目是谁吗?”

蚕丛记得,昨天那个对他施展妖法的头目,面目恐怖,好像拥有无上法力。

扎西多吉叹息道:“我在关外待了15年,东西南北走遍,一直在寻找这些头目的下落,有些年份,也发生过像昨天这种战争。”他轻描淡写,有如浮光掠影。

蚕丛想到昨天的砍杀,鲜血与白骨,一阵发抖。巴桑卓玛倒显得强悍得多,大概她见怪不怪了。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整个关外,根据兄弟们的反馈,一共有4个这样的白面人,他们拥有无上大法力,可以借助任何东西,比如水,火,土,冰,树木甚至是空气,传递他们的力量,杀伤力极其恐怖。”

蚕丛一脸震惊,他说道:“难道昨天是他们其中一支?”

巴桑卓玛说道:“一共有五支这样的骷髅军团,分别由不同的白面人控制,我们自由人称呼他们为白色死神。”

扎西多吉感叹道:“15年里。我只见过3只。另外2只,其他领主看到过。这些年来,随着天气越发恶劣,冰川面积日益扩大,白色之神的疆域也跟着变大。而我们生活的领地,却在逐渐减少。”

蚕丛想着:难怪丁总指挥一直在强调,野人聚集的现象越来越频繁了。

巴桑卓玛突然突然愤怒道:“每一次战争,他们的战力就会增加一次,骷髅军团累计破了十万。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才5个。”

蚕丛瞠目结舌,睁大双眼,他问道:“那些死去的野人,都变做了骷髅人?”

巴桑卓玛叹道:“对的,这也就是我们一直强调火葬的原因,在紧急情况下,我们也会直接烧掉死者的尸体。”

蚕丛无法想象,白面之神居然可以让死人复活,他想着:难怪一路上巴桑卓玛一直在跟他们强调,只有人,越来越多人,才能对抗白色死神。或许,这也是关外男女,崇尚交媾野合的原因吧。

扎西多吉往前走了一步,他指了指他腰上的英雄剑,说道:“蚕丛,剑术始终是小道,我现在要告诉你真正的大道。”他语气突然加重:“关内的人争强好胜,一些虚荣心极重的人,往往在乎个人胜败,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人类命运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剑术!剑术!剑术再高又有什么用?试问,你能打败巨人吗?你甚至都无法接近白色死神。”

蚕丛对这个观点感同身受,他明白,这场谈话才真正进入正题。他问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道?”

只听扎西多吉念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他指着渔船上的老翁说道:“对一个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蚕丛不明其意,问道:“为何?”

扎西多吉说道:“无欲无求,问心无愧,然后带着一份自在与洒脱,泯灭于这个大自然,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形同无物,这不就是一个人所追求的大道吗?”

蚕丛听到父亲说过,于是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或许只是一种生存方式。”

扎西多吉爽朗笑道:“没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的确如此。今天,你走到了这一步,明天或许会站的更高,不管是今天的我还是明天的你,必须像丁总指挥一样,以一个更高角度来看人类面临的问题。这也是你老爸最后一直想解决的问题。”

蚕丛心中涌出一股浩然正气:“你意思是说,咋们必须得击败那些白色之神。”

扎西多吉苦笑道:“不可能,螳臂当车,只能是自取灭亡。这些年来,我感到束手无策,在无数孤寂的夜里,我惊恐万状。”蚕丛没想到一代雄主,也有胆怯的一面。

巴桑卓玛打了个激灵,说道:“而且每一次交锋,却不断地壮大了他们的实力。”

蚕丛脸色焦虑,惆怅万分,通过几次的接触,他自问无法正面对抗白面死神,他似乎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扎西多吉苦恼道:“我没有办法,因为他们信任我,甚至把性命交给了我。这就像你说的,责任。而我手下,有差不多十万人!这是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啊!”他叹息道:“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谓袭明。” 接着他看了一眼蚕丛,问道:“你明白吗!”

蚕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难怪你们要围猎那只白虎。”

巴桑卓玛试着解释道:“不是我们要围猎这只神兽,而是我们束手无策,再说,5个白面之神,也想围猎这只神兽。”

蚕丛一阵苦恼,他想到了白面死神的大神通,叹道:“人类无法捕捉神兽,那些白色之神或许可以。”

扎西多吉说道:“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五个白色之神一旦联合,他们一定能将白虎围猎。”

蚕丛呆在当场,莫名不语。他说道:“白面之神一旦控制住白虎,这将是这里所有人一个噩梦。”

巴桑卓玛补充道:“同样也是关内人一个劫难,你别以为剑门关那边能够幸免于难。这个世界,许多事情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扎西多吉说道:“加入我们的大业吧!为了这里十万条性命,同样为了全人类的命运。”

蚕丛将信将疑,他说道:“剑门关上的绝境长廊,上面有上古圣贤黄帝施展的大神力,即便是白色死神,也不见得能攻得破。”

扎西多吉苦笑一阵:“是的,确实如你说的。千百年来,这些白色死神从未踏足过关内,但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你看看这个雨季吧?你看看这个漫无边际的白雪吧?这一切给白色死神提供了生存的土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古四大创世神兽,可以无视天地间一切禁制,再说,几千年来,黄帝设下的禁忌,在渐渐消散,只要拥有了白虎,你觉得剑门关还能抵挡得住吗?”

蚕丛回答不了,他认为:剑门关可以抵挡野人,但一定抵挡不了拥有白虎的骷髅军团。

扎西多吉看到蚕丛严峻脸色微微消融,于是说道:“加入我们的大业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也是你父亲的追求。”

蚕丛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突然怒道:“我可以跟你们一道对抗骷髅军团,但我绝对不予许你们攻打剑门关。”

扎西多吉愤恨道:“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白虎已经被四大鬼帝盯上,我们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牺牲一小部分人,拯救一大部分人。值得。”

昨天死伤数千人,蚕丛心若恍恍,但是他无法想象剑门关上的守望者、包括丁义总指挥尊敬的人死于非命。可是,这两者之间又有不可调和的仇恨,他感到左右掣肘。他喏喏道:“丁总指挥,他…”

巴桑卓玛抢着说道:“我们可以饶他不死,不过,他年纪这么多大了。”她带着一丝嘲弄。

扎西多吉严肃说道:“我知道他是一个充满人间大爱的智者,曾经我也受到过他的教诲,他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听听,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胸怀。但如果他在这是件事情上,在拯救全人类命运这条道路上,执意阻拦,即便最后我不会杀他,但我也控制不了这些领主的行为。”

蚕丛默然不语。

扎西多吉突然缓和了下来,他看到这个年轻人的侠义情怀,于是说道:“你依然没给我加入自由民的理由,但这目前无关紧要。巴桑也许跟你说了,一旦进来了,也就出不去了。下面,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蚕丛以为又是这件他不允许的事,他露出局促之色。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这件事关系2万多人的生死。汪中龙,汪大哥,这次只带了2万多人,昨天的大战,死了数千战士和数千族人。其中剩下的人依然留在了米仓山以北,靠近白帝城的巫山山脉,我希望你跟巴桑卓玛,姜维等人一起给我带到这里来。”

巴桑卓玛问道:“父亲大人,你不去吗?那些领主会听我们的指挥吗?”

扎西多吉叹道:“我必须保护这里的人的安全,领主们愿不愿意归顺你们,这考验的是你们的智慧。”他看了看蚕丛一眼,说道:“你是英雄剑的传人,他们会识得这把剑的。”

蚕丛依然有点犹豫,他欲言又止。

扎西多吉突然爽朗的笑道:“小兄弟,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没有特别大的变故,我不会攻打剑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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