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女子嗓音轻缓,侧身依依念道。
念到最后一个瘦字的时候,女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殿内一时之间有些寂静无声,乾隆只朝着女子看了一眼复又喝着杯中佳酿。
皇上没出声,在坐的妃嫔眼观鼻鼻观心俱是跟着沉默下来,经过庆贵人的强势崛起,没人想让着宫里再多一个对手。
见状,太后微微笑:“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哀家原以为歌舞曼妙已经极佳,不曾想踏歌吟诗更是清新隽永。上前来让哀家看看你的相貌是否跟这样好的才情跟舞姿相配。”
乾隆轻嗤一声,也不出言阻拦,只一味的看着女子缓步走向前来。
太后侧首笑道:“这丫头念的是李清照重阳思君的《醉花阴》,今日是重阳宫宴果然很合时宜。”
她眉心微微凝了一丝笑色,缓缓道:“她是侍郎永绶之女,满洲镶黄旗人,出身亦算贵重。”
随着太后的招手,女子缓步上前。
“太后,依臣妾说,这重阳节的好日子,歌舞娱情热热闹闹地才好。念什么诗,冷冷清清地。”高贵妃皱眉娇声道。
乾隆捏着茶杯不置可否道:“为何只念诗词?”
“臣女不喜太过热闹,倒是喜欢古人的诗歌。臣女听闻皇上有圣祖之风,善于写诗,以为会得知音之感。”女子垂着头,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喜欢诗词?”乾隆略略舒展眉眼。
“是,臣妾素日在家中最喜诵读皇上的诗。”女子声音渐柔。
薛荔端起酒杯状似喝酒,略略掩饰了下自己勾起的唇角。皇上的诗?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吗?
乾隆目光扫了过来,看着佳人喝完酒后面若桃花嘴角含笑的样子,想到初次侍寝忍不住跑了跑神。
“好个有才气的丫头,快过来抬起头让皇上瞧瞧。”太后笑道。
女子缓步上前,行礼过后抬起头来。
殿内寂静的气氛被慧贵妃打断,她蹙了蹙眉头,似是赞叹,似是嫌恶,冷冷道:“蛾眉玉白,好目曼泽时睩睩然视,精光腾驰,惊惑人心也。”
“贵妃好才学。”乾隆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嘴。
“你叫什么?”他看着女子淡淡道。
“臣女名叫意欢,取自心意欢沉之意。”
“这名字倒是雅致,姓什么?”
“这样的名字多半是个汉军旗了。”慧贵妃嗤笑一声。
“还是慧贵妃明白什么是汉军旗出身了。”嘉嫔掩口笑道。
慧贵妃胸口起伏两下,脸色冷了下来。
“叶赫那拉氏。”意欢沉声道。
“叶赫那拉氏?就是那个扬言叶赫那拉即使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了建州女真的叶赫那拉?”嘉嫔扬眉笑道,眼底满是恶意。
慧贵妃看着意欢沉下来的脸色不由一乐:“还别说,虽然嘉嫔是从玉氏来的,对爱新觉罗氏的消息倒是精通。”
“谁说不是呢,妾身身为爱新觉罗氏的儿媳,当然要事事以爱新觉罗氏为重。”
“嘉嫔生了皇子之后果然稳重多了。”皇后颦着的眉舒展开来。
“行了,都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既然是皇额娘举荐的人,那便做个贵人吧。朕瞧着你喜爱诵读御诗,很是令朕舒心,就赐封号舒。”乾隆一锤定音。
眼见皇上做了决定,这夫唱妇随,皇后连忙柔声道:“舒贵人快些谢恩吧。”
舒贵人俏脸上满是惊喜,谢过恩后跟着内室入座了。
“时值重阳佳节,这宫里头也许久没有喜事了,不妨冲冲喜。”乾隆嘴角噙着一抹笑。
“皇帝的意思是?”太后侧目看过来。
“庆贵人伺候朕日久,诸事皆亲力亲为不假借他人之手,很是令朕心喜。就趁着今日重阳佳节晋封为嫔吧。她的封号也喜庆,刚好冲冲喜。”
“皇帝,这庆贵人才入侍两个多月,这样无功无妊是不是过了?”太后拧眉。
“是啊,不如等庆贵人有孕之后再行晋封,这样也好对外有个说头。”皇后柔声附和道。
“各有各的说头,嫔上面还有妃,妃上面还有贵妃。庆嫔深得朕心,区区一个嫔位,她当得起。”乾隆脸上笑意融融如同春日的暖风。
“庆嫔还不谢恩?”他扬声道。
闻言,薛荔放下手中的酒杯施施然起身行礼:“嫔妾谢主隆恩。”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嘉嫔脸色暗了暗复又扬起唇角:“这方才还是贵人呢,现在就跟我平起平坐了,这过几天岂不就是妃位了?皇上还真是喜爱庆妹妹。”
“这无功无妊的,就凭着讨皇上喜欢竟还封了嫔,纯妃姐姐,这可把你比下去了呢!”
纯妃原本挂在脸上和煦地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嘉嫔多想了,这皇上喜欢谁就晋谁的位,岂是咱们能做主的?”
“要我说啊,纯妃姐姐还是早点跟庆嫔打好关系,这日后指不定她就踩着姐姐爬上贵妃的位置了,到时候她在有个一儿半女的,咱们三阿哥可就比不过了呢。”嘉嫔拿着帕子捂住嘴,帕子下尽是深深的恶意。
薛荔一向耳朵灵敏,将嘉嫔跟纯妃的对话听了个正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阿荔,可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不妨说给朕听听。”乾隆正在上首坐的无聊,看到薛荔傻乐扬声问道。
“刚才嫔妾听到嘉嫔跟纯妃姐姐说话,到底是紫禁城风水养人。这嘉嫔到了咱们大清就是变化快。从玉氏来的贡女,大字不识一个的,现在还懂什么皇子的身份高低了。可见嘉嫔聪慧,姐姐每日没少琢磨这些吧?”薛荔笑道。
闻言,乾隆轻嗤一声“怎么,嘉嫔这是帮朕来琢磨朕的身后事呢?”
嘉嫔脸色剧变,连忙起身跪到殿中连连叩首:“皇上恕罪,嫔妾只是跟纯妃姐姐说笑罢了,可能是一时之间言语不慎,叫庆嫔听了去,过度解读误会了嫔妾了。”
薛荔无辜地捂嘴:“啊?是误会了啊。嫔妾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这有了孩子的嫔妃之间的对话都是谁的孩子身份高贵,谁的孩子能压谁的孩子一头之类的。”
“叫嫔妾说,皇上可是真龙天子,坐拥大清。都是皇上的龙子,还有谁高贵不高贵的道理。”
嘉嫔战战兢兢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