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回到颐景园后,取下套在将军身上的工作服,任它四处去玩耍。
“太太。”李姐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你吃晚饭了么?”
“吃过了。”
“那好,等下我给你温一碗中药。”
楚暮心不在焉莞尔,“谢谢。”
大厅两侧的弧形楼梯,对称而建,楚暮慢慢摸到左边。
回来这一路,她心绪怎么都提不大起来。
霍印同别人相亲,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迟早要结婚生子吧?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道理都懂,思想意识却完全不容大脑支配。
洗完澡,吹干头发,楚暮穿着一件舒适的过膝裙,她蜷起双腿窝入沙发椅,塞着耳机想靠听音乐来麻痹自己。
什么时候睡着的并不知道,直到唇上迎来一记微凉的柔软。
楚暮倦怠地轻掀眼帘,面前的影子离得很近,味道是她一贯喜欢的,“你回来了?”
霍占极浅弯左腿,两条手臂撑在扶手处,压下的上半身将女人脸上的灯光遮去,“怎么不去床上睡?”
楚暮取下耳机,揉着眼睑道:“不小心睡着的。”
霍占极嘴角微勾,先前进门时,男人外套早扔在大厅,这会儿白衬衫外就穿了件很酷的黑色马甲。
衬衣下摆多余的部分隐于裤腰内,霍占极好看的双腿比例,只有定制的裤料版型才有足够的长度包裹。
男人优雅倾身,再次吻住她的唇,他的舌尖沾染着淡淡烟草味,一身由外面带回的凛寒之气,逐渐被女人嘴里的温度挥去。
“睡饱没?”
楚暮听出他今晚心情似乎莫名的好,“嗯,眯了会儿,精神多了。”
“走,下楼。”霍占极轻轻松松打横抱起她,“有礼物要送你。”
楚暮忙去吊住男人的脖子,“又有礼物?”
霍占极平时隔三差五就会送她东西,溪园的那些珠宝首饰还没来得及收拾,颐景园的橱柜里又是大堆,各种样式几十万甚至几百上千万的都有,哪怕楚暮很少佩戴,霍占极仍喜欢买来送她。
“今天送的这个不一样。”男人眼里点缀着明艳的光亮,“你一定会喜欢。”
楚暮没有穿鞋,脚丫子外露。
这段日子,两人的相处模式并不怎么愉快,她好难得能感受到霍占极的喜悦。
这一刻,楚暮不想扫兴,嘴甜了一把,“那小女子就先谢过霍先生了。”
她语调里的故作姿态,惹得霍占极忍俊不禁,“小没良心的,终于知道装乖了?”
楚暮闭起杏目,鬓角倒入他怀中装死。
霍占极抱她下了楼梯,很快,男人弯腰将女人放坐至一张长凳。
楚暮双脚踩上光可鉴人的地板,正一脸不明所以时,葱白的两只玉手忽地被霍占极抬起来,往前轻放。
楚暮的指尖,刚一触及黑白琴键,就漏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她眉眼似被音符点亮,十根指腹开始娴熟弹动,行云流水的钢琴曲,在她手里变得灵动,极具珍藏价值的施坦威,仿佛瞬间被楚暮赋予了灵魂。
霍占极抱臂斜倚在琴台上,盯着她侧脸自然流溢而出的自信,男人削薄的唇瓣浅浅漾起。
大厅各个角落,弥漫着悦耳的琴音。
曾经白水市音乐学院最出色的学生,还没等到她的毕业礼,便惨遭家变,同时丧失奥尔德堡国际音乐比赛的参赛资格。
那批学生中,她是极少数在国内被选拔出来的代表之一。
这些遗憾,楚暮从未跟任何人提过。
“我以为,我以后再也不可能碰钢琴了。”
楚暮说话时,眼眶泛起微红,太多的感慨在喉间,千言万语也道不尽。
她的身边,霍占极高大的身影突然靠过来,同她并肩而坐。
男人抬起骨骼分明的双手,修长好看的指节在黑白键上优雅跳动,霍占极配合着楚暮的节拍,与她琴音和鸣,完美共奏。
“只要有我在,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楚暮闻言,不由侧过头,透过朦胧的视线,她好像看见霍占极的脸就在眼前。
那晚在老宅,她没有来得及看清他,若她酒量再好一点,脑海中,便能记起他的模样。
“霍占极,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美的礼物。”
“是吗?”
霍占极薄唇噙笑,“可我还有很多东西,准备一样一样送给你。”
“还有什么?”
霍占极停下弹琴的动作,他食指按住一颗白键,任它拖出冗长的音律,同时也打乱了女人的节奏,“暮暮,你失去了一个家,我再还你一个更好的。”
楚暮十指一顿,指尖琴音戛然而止,她怎么可能听不懂霍占极的意思。
但这次,楚暮破天荒没有反驳。
今晚气氛很好,她不想就此打破,“我想喝水。”
楚暮脚丫子抵过去,轻蹭了下男人的脚踝,“麻烦了,霍爷。”
霍占极旋即冲经过的一名佣人招了招手,眼瞅那名佣人正朝这边走来,霍占极不知怎地又兀自站起身,“你还是去忙吧。”
佣人见状,又退了下去,“是。”
楚暮听见身旁霍占极的脚步声离开,她朱唇轻挽起,双手再度放回琴键。
悠扬的音乐穿透大厅,颐景园整栋硕大的宅院俱都笼罩在细腻而富有感染力的旋律中。
陈叔守了这院子几十年,从当年大先生大夫人在世时的温馨,到后来空无一人的没落,如今,这里总算又有了家的样子。
真好啊。
霍占极为楚暮倒了半杯温白开,玻璃杯交到她手里后,男人靠到一边墙角点了支烟。
他墨黑的眸子始终不离楚暮身上,施坦威架在两道弧形楼梯的中央,钢琴精湛的工艺和独特的设计,将女人宁静淡然的气质衬得惟妙惟肖。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刻意为之的车祸,现在的她,应该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想到他查出的楚家那一系列错综复杂的事情,霍占极眸中的阴戾,便是遮掩不住。
他能做的,只有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