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德美”并不姓曾,她的真实姓名叫作诸莱秀。
当日秦关在徐如意之后找到“曾德美”的简易租住地,徐如意最先离开,其次是秦关,秦关前脚刚走,小智就找到了她。
不同于秦关和徐如意的仓促,小智有的是时间。
他首先抢到的,便是对方的身份证——这是秦关忽略的最关键的东西。
这个自以为是自诩聪明过人的大律师,从第一次在春丽保洁拿到那份模糊的身份证复印件,就不曾有过任何怀疑,认定对方真实姓名就是“曾德美”了。
当然,第一次见面,除了身份,这个精明狡猾的诸莱秀什么都没告诉小智。
不过,她的“儿子”却没替她隐瞒。
那个身穿橘红色衣裳的年轻男孩,在被秦关追撵后就再也没有回出租房,而是住进了一家网吧。
小智找到对方时,那小子正在线上热火朝天地玩游戏,嗨着呢。
这个和诸莱秀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才不替那个女人遮丑,稍稍套套近乎,一包烟还没抽完,这家伙就把诸莱秀的老底子全兜了出来。
诸莱秀曾坐过三年的牢。
这个女人胆大,贪婪,且无底线——犯案时她还没离婚,将原配丈夫扔在老家,自己和情人一同在外招摇诓骗,一次行骗时被抓,被判了三年,同时,出轨的事也大白于天下,丈夫一怒之下跟她离了婚,一儿一女也全都不认这个妈,婆家娘家所有人都和她断了往来。
她出狱后无家可归,再次找到情人,也就是那男孩的父亲。
“我爸是老实人,就是被她骗了,他老糊涂一个,非要信这女的,上一次的亏还没吃够,这女的三年,他一年!蠢蛋一个,这女的满嘴都是谎话,根本不能信!妈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连我也骗!”那男孩提到诸莱秀,就一肚子怨气。
“她说这儿有笔赚钱的大买卖,说得天花乱坠的,让我过来帮个忙,说好了给我好处费,来了之后才知道,就是帮她送信跑腿,妈的,这种破事居然让我跑一趟!关键是啥也没挣到,一共就给我那么点钱,老子想换个内存大点的手机都不够!”
他对这个“后妈”嗤之以鼻,“啥后妈,她不配!她就是一个骗子,蠢货,傻叉,也是我老头寂寞,弄了这么个下贱女人!”
他对整件事更是不清不楚,“谁知道她在搞啥子哦,之前承诺给我十万块的,不是冲着钱,我来这里干嘛?冲着她啊?结果呢,毛也没有,我反正不管她了,我这就走,她的话,我一个字都不带信的了!”
在小智的怂恿下,这小子说走就走了。
送走他,小智再次细细查清了诸莱秀。
然后,在徐如意去新荷宾馆见戚敏的当天上午,他再次联系了诸莱秀。
徐如意不知道小智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究竟说了什么,总之,那“曾德美”真的就范,乖乖地走了。
她走的时候,连手机卡都取出来扔掉了。
但是,现在,她又回来了。
餐桌上的菜几乎没动,冯姨还特意做了徐如意最爱的熏鱼,但,她已经再无胃口。
她起身,站在了宽大的阳台——夜色如墨,一弯新月悬在空中,将清冷的光芒柔柔地洒进屋内。
一切看起来安宁而美好。
但徐如意清楚,这安宁只是假象。
那个女人卷土重来,只有一个目的,钱。
她候在钟声巷,执意要见她徐如意一面,其实说白了就是敲诈。
“你帮我跟你家小姐说说好话啊,我老婆子是真心可怜呐,儿子女儿都不认我,我老公也不要我了,现在就连那个死鬼,他也狠心赶我走啊,他说我连累他儿子挨打了,他就那么一个儿子,宝贝疙瘩一样,儿子挨打责任都在我,可怜我朝那说理去呢,我就赚了那一点点钱,全给那孩子了,买衣服,买鞋子,买新手机,我自己可怜什么都没有哇……”
她跟前去见面的冯姨哭诉。
“你家小姐是个好人,好心人,她爸爸妈妈帮了那么多人,是真正的大善人,你跟她说说,可怜可怜我哦,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了戚敏的话,但是我后来醒悟了啊,我都听你家小姐的了,可怜我一大把年纪,真的是没路可走了,只有求你家小姐给个活路了,不然,我这个年纪去自首吗?自首就要坐牢,坐牢我倒是不怕,但是孩子怎么办呢?当妈的,可怜都想念孩子啊,没妈的孩子多可怜啊你说……”
她抹着眼泪,口口声声在哀求,字字句句却都是威胁。
“小姐,把衣服披上,阳台冷,”冯姨急匆匆过来,将衣服披在了徐如意肩头,同时小声地怜爱地丢下一句,“不要怕,一步一步走。”
是啊,怕有什么用呢?
冯姨已经给了诸莱秀两万块,现金。
谁都清楚,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满足于这区区两万,这点钱对她来说塞牙缝都不够。
她一定还会再来,再要。
她会来得更快,要得更多,更频繁。
因为她会打听,这个案子最近就挂在本地新闻首页,是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一旦她弄清案子进展,就会立马发现自己在这个案子里举足轻重的作用。
然后,她就会以此来抬高价码。
这是一个没完没了的坑。
这个女人的贪婪和无耻,比戚敏更甚。
可是,徐如意除了妥协,没有更好的法子——目前她还稍占优势,警方连这个女人的真实姓名都还不知道,一旦警方找到,已经被钉在板上的秦关可能就有了翻身的机会。
她绝不允许那个男人翻身。
“小智刚跟我视频了,我把今天去警察局的事跟他说了,”冯姨一边擦桌子一边“闲聊”,“他让我不要怕,照实跟警察说,不要隐瞒,身正不怕影子斜,小姐,你也要这样,别担心,咱们什么都没做,对了,小智还说他最近很忙,在社团筹划一个新的活动,他全权负责呢。”
小智的意思是,他来负责解决这诸莱秀的问题。
可他如何解决?
他才一个还没走上社会的大学生,这件事,这整件事,他都已经牵涉太深……
徐如意正皱眉想着,冯姨的手机响了。
冯姨接起来,脸色便瞬间变了。
她嗫喏回完,挂了电话,苍白的脸正对着徐如意,“是,是何队,他,他问小智的学校班级,他说,有空的话,他要去见一见小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