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关赶到家的时候,刚到七点。
手机里有8个未接电话,都是徐如意打的——跟踪那小子的时候,秦关把手机设置了静音。
秦关停好车,一路小跑上楼,他还从未这样让如意担心过。
“手机丢在车里了,害得我一顿好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设置了静音,所以一个下午,漏接了几十个电话!”
秦关一打开门,就赶紧解释。
餐桌上丰盛的饭菜都还原封未动,除了小梨子外,冯姨和如意显然都在等他。
“我说呢,怎么打了你好多电话也没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如意已经洗了头洗了澡——她今天洗得可真早。
她正湿着头发哄小梨子吃饭,冯姨则在阳台给她洗衣服。
“你这么早就洗了,晚上是有什么安排吗?”秦关走过去,亲昵地拉住了如意的手。
“太热了今天,”突然,如意的眼睛盯着秦关的胳膊,一脸惊慌,“啊,你,你怎么了?胳膊上好多血啊!”
是那小子挠的。
“嗨,别提了,我这不到处找手机吗,找不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倒咖啡的时候,手机从口袋里掉下去了,就去咖啡机后面找,你知道,我们事务所那咖啡机,特别沉,我心急,没等它搬开,就一伸手,好家伙,直接给我划拉了这么长的道子。”
秦关自然早已想好了对策,谎话说出来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驾轻就熟。
“怎么会这样?让我看看。”如意皱着眉,心疼极了,赶紧起身去拿红药水,给秦关涂抹。
她的身上真香。
2
秦关这三天都表现得格外烦恼。
他每天早早下班回家,依然记得买如意最爱的菜,依然勤快地下厨,在家抢着给女儿洗澡,给如意炖补品,但除了干活,他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眉头紧蹙,心事重重。
就连吃饭,也是极度的心不在焉,他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菜,漫无目的地嚼着,满面愁容。
小梨子最先发现了:“爸爸,你在想什么?”
如意当然也觉察到了:“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没,没什么,都是工作上的事,你不用担心,”秦关等的就是如意的关注,但他没有这么快就露出自己的底,他对如意温柔地笑笑,“放心吧,我是男人,我能解决。”
他太了解徐如意了。
找她要钱,只能智取。
如果现在跟她恳求,乞求,要她拿出300万,徐如意一定不会答应的——别看她人柔柔弱弱,但钱的事情,秦关觉得,她始终有点防他。
岳父母生前买了三套房,全款,岳父临死前还在高新区按揭了一套大平层,死后,除了这些,他们还给如意留下了一块待拆迁的地,还有一笔丰厚的存款。
这笔钱究竟是多少,他没问,如意也一直没主动开口说。
并且,除此之外,岳父的老房子里,还存了不少古董,花瓶,砚台,字画,如意绝口不提售卖,但秦关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光那套珍贵的红木家具,就能卖三十万。
所以,300万,对如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3
终于,第二天夜里,当秦关凌晨一点半,故意坐在阳台上抽烟,又故意把椅子弄出声响的时候,如意起身出来了。
小梨子摔了后,如意一直陪女儿睡。
“秦关,你从来不抽烟的,”如意皱着眉头,温柔地拿走他指间的烟,放在水龙头下浇灭,丢进垃圾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不要逞强,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如意站在秦关面前,纤细的手指插进秦关浓密的黑发中,她眼里满是体贴和柔情,“你难道都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秦关等的就是这句话,等的就是这一刻。
于是,秦关长叹一声,搂过徐如意单薄的身体,在清冷的月光下,“苦恼”而又“极不情愿”地把自己的满腹苦水倒了出来。
“还不是之前那个单干的事,手续都弄得差不多了,写字楼的价格也谈好了,合同签了,定金付了,结果,另外三个人退出了。”
4
这个理由很完美。
徐如意早就知道秦关和另外三人准备单干的事。
她绝不会怀疑。
而且,她从不关心他的工作,那些合伙人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有。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摊子我必须一个人接下来,我是个男人,我不能一辈子给别人打工,我得有自己的事业,我得给你和小梨子,创造更好的生活,”秦关已经入戏,他烦躁地挠头,站起身来,仰望外面清冷的月光,“可是,这高额的租金,装修,广告,到处都需要……”
“需要多少钱,我帮你。”如意短暂的思考后,便这样说。
果然,成了。
不出秦关预料,这出苦肉计,击中了徐如意的软肋——女人,骨子里都希望自己的男人出人头地,连带着将自己的社会地位提高一大截。
“如意,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秦关心头的石头砰然落地,面上却是泪流满面的感激和感动,他紧紧搂住徐如意,“放心,如意,这笔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你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我一直都相信你。”如意声音呢喃,伏在秦关胸口,像一只温顺的猫。
5
第四天一大早,秦关就约出了曾德美。
曾德美果然换了住处。
她竟是一个人前来的,背着个黑背包,站在约定的新区的一个十字路口,旁边的红绿灯前,满是赶着上班的车流和人群。
她选择这么热闹的地方,显然是提防秦关。
“不用到处找了,那小子不干了,今天就我一个人,”见秦关双眼四处睃,曾德美冷冷地说,“我们搞快点,别浪费时间。”
但很快就有了僵持。
秦关要先拿到丝袜,检查确认后再付钱,曾德美要先拿到钱,信息确认后,再给丝袜。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路过的形色匆忙的人们,都会丢几个诧异的眼神在这两个看起来很不协调的男女身上。
秦关被这些眼神看得心头发毛——万一碰到熟人真的说不清了。
“行吧,”秦关拗不过,认输,“你在这里等,我现在去银行给你转账。”
“我跟你一起去,”曾德美精似鬼,“我看着你转,你转好了,我手机就能收到信息,这样节约时间。”
6
在银行的自助柜员机器上转了账,很快,曾德美的手机就收到了提示信息。
只见她激动地点开,一个字一个字地无声读着,喜悦从她的毛孔间明朗无遗地往外冲,她的眼睛发亮,脸色也逐渐潮红。
“行了,看清楚了,钱转给你了,要看回家慢慢看去!”秦关损失一大笔钱,如同剜心,脸色难看至极,他推曾德美,“东西呢!快点给我!”
“行,给你,当然给你,你爽快,我也说话算话的!”曾德美拿了钱,心情大好,她笑起来的样子,又恢复了秦关初见时的朴实敦厚,仿佛此刻他们不是在做着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而是他乡遇故知,聊得正投缘。
东西放在市中心。
曾德美坐在后座,一直指挥秦关把车开到了一个大型连锁超市。
此时已经是上午9点,超市里正开始新一天的热闹。
那东西竟然就放在超市的储物柜里。
曾德美用自己口袋里的识别码扫开了柜子,取出一个黑色方便袋,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密封袋。
秦关早已按捺不住,打开袋子,背对着人群,轻轻抽出那双黑丝袜。
错不了了,是那双——袜子上有一个洞,那是戚敏把它绕在床头的灯上,灯的高温烫坏的,还有几处抽丝和撕裂,那是秦关发现戚敏窒息后,死活解不开那个死结,用牙齿咬坏的。
7
秦关心头一颗巨石终于落地。
他终于得到证据了。
只要毁了这个能把他定罪的铁证,再去一趟湖景别墅,弄走那个行李箱,到时候,就算曾德美花光了300万,还想来讹诈他,就绝无可能了!
那个时候,她就是去报警,他秦关也不怕了!
准确地说,现在,此刻,他秦关就不怕了!
秦关迅速把丝袜塞回袋子里,扎好,一转头,曾德美已经不见人影了。
那女人趁他检查的功夫溜了。
一下子得到了三百万,那女人急于去享受了。
想到那刚刚“失去”的三百万,秦关鄙夷地冷笑一声:“那个蠢货!”
把袋子塞到包里,噔噔离开超市,奔到车里,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曾德美在拦出租车。
她的手机捂在耳边,她在打电话。
果然有人在背后指使她。
想到这躲在幕后的人,秦关心头的火噌的升腾起来——他得挖出这个人是谁,他要搞清楚,究竟是谁在算计他!
跟踪曾德美。
不过,不能开自己这辆车。
秦关下车,略一沉思,保险起见,把包扔到副驾驶,又从包里取出那个装有丝袜的黑色方便袋,塞到驾驶座下的缝隙里,然后从后座取了个棒球帽戴在头顶。
这才招了辆出租车,跟着曾德美乘坐的那辆,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