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姨娘气喘吁吁地阻止:“不必,若是被人知晓,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可您……”秋水的眼泪落下。
“没事儿,老毛病了。我缓缓就得,等一会子源儿回来,你再为我多补些腮红。”
“是!”秋水咬唇应声。
这是何苦呢!
那孩子就算再得主子爷的宠,说到底也是个外人,跟三少爷天差地别,根本无可能袭位。
姨娘这是又想多了,给自己添堵呢!
可这话,秋水不敢说,怕说多了,她这人更钻牛角尖了。
不多时,三少爷顾源和大小姐顾萋萋下学归来。
两人是一对龙凤胎。
但相貌和身高却相差极大,顾萋萋生得甜美,小小年纪就显露出美人之姿。
而顾源则身材干瘦,个子跟姐姐相比,矮了近一个头。
且长相木讷,眼神呆滞,丝毫没有八岁孩童应有的活泼灵动。
尽管这样,二人同时进门请安。
卫氏却是满眼都是儿子。
紧握着他的手,仔仔细细询问在学堂的生活,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这还不算,等让顾源下去后,又详问起跟随的小厮。
而对自己女儿,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未给。
只在告退时“嗯”了一声,算作知道了。
顾萋萋倒习以为常,很平静的跟随自己的奶嬷嬷下去。
*
这会儿,顾占宸在宫里正挨老皇上的训。
无非是说他办事不比之前牢靠,费了半天劲儿,只抓住了一个贪官,连真正的幕后黑手都未审出。
皇上拍得龙书案震天响,甩出一个折子扔到顾占宸脚边。
“你看看你做的荒唐事,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一个新丧的寡妇。甚至于为了将人纳进府,还伪造出一封放妻书。”
“顾占宸啊!顾占宸!我看你真是饿了,什么货色都吞得下!”
顾占宸弯腰拾起那本折子,面色淡淡、心如止水。
这事儿是他有意让底下人透给言官的,就是想让皇上抓住把柄,放松对自己的戒备。
这些年,不惜余力办事效忠皇上。
可到了最后又怎样,还不是被人家百般猜疑。
丢给自己一堆不好收尾的活,让人白白看笑话。
与其累死累活不讨好,不如身藏名与功,收敛起锋芒。
而“色”字,则是自己最好的托词。
皇上没事找事发泄完一通邪火过后,走过来轻拍顾占宸的肩膀。
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为朕分忧,自是劳心劳力。也好,户部和工部的差事,就暂交给怡亲王代管。毕竟言官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你也趁着这个空当好好歇一歇,给朕多添几个侄孙儿。对了,等来年选秀,朕也替你物色几个好的。”
明知是架空自己的虚词,但顾占宸还是毕恭毕敬拱手。
“多谢皇上体恤!”
老皇上不经意间瞳孔微沉,两道凌厉的光从干瘪的眼眶中刺出,满眼挑剔地审视着顾占宸。
发现他脸上并未显出不满,才又似长辈关爱晚辈的口吻说道:
“咱们叔侄儿半个月未见了,正好怡亲王也在,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原来怡亲王也在,真是为在皇上面前显眼,而不惜余力啊!
顾占宸躬身,“自当听皇上与堂哥的。”
说是三人一同饮酒,但那两人却滴酒未沾。
明知顾占宸不胜酒力,还不停的猛灌,试图从他嘴里套话。
顾占宸只能强撑住精神,以免错落一句,被抓住了话柄。
一直喝到后半夜,才被皇帝放走。
等他见到秦伯时,心理防备顷刻卸下,整个人如同烂泥般昏迷不醒。
主子爷进宫不在,前院当值的下人就有些懈怠。
门口本该有两名小厮值守,但另一个人却以闹肚子为名,暂时脱岗,只留顺安一人。
顺安也不计较,嘴里叼着根草,抱着肩膀倚在门洞上想事情。
话说,那日出茅厕听到两人在算计明玉,今儿就听说人被发落了。
可这事儿,是源于明玉自个儿不长眼,与旁人无一点关系,那么这就算完了。
正琢磨着,忽见远处走来一人,看那身形和走路的姿态,一眼便瞧出是明玉。
她不是被关在柴房了吗?怎得又给放出来了。
顺安转念一想,不会!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过,会是谁呢!
来不及细想,明玉已走到近前。
顺安装作不认识,按例出言盘问:“干什么的?”
明玉顿时心就漏跳一拍。
她起先被关入柴房,感到万念俱灰。
甚至到最后连祝心妍都不恨了,只恨自己白长眼睛,连主子爷对祝氏的过分宠爱都没瞧明白。
她后悔不迭,可又有什么用呢!
抱膝枯坐了一整天,只盼秦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能将自己卖个好人家。
直到后来,青儿为自己送饭,故意提到了顾占宸进宫,说已经被皇上留下喝酒。
至此,又重新活络了明玉的心。
主子爷喝完酒后,会昏睡一宿,自己何不趁此机会——爬床!
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凭主子爷的人品必不会抵赖,而自己便会荣升成侍妾。
为捉住这最后一个机会,明玉跪下来给青儿磕头。
“好青儿,我自知你是个面慈心软的好姑娘,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说完,又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一并塞到她手里。
青儿见她中了套,未免被看穿,还是面显为难,半吞半吐道:
“行吧!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待会虚掩着门,再叫走看守的小厮,余下的就看姐姐的造化了。”
两人一拍即合,等到门外无人时,明玉才悄悄逃了出来。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虽然心里发着慌,但面对顺安的盘问,她还是强装镇定。
低着头夹着嗓子:“我是厨房派来送醒酒汤的,说是秦伯来信让我们先备着。”
为了不被揭穿,她还将托盘往前送了送。
“嗯,进去吧!”
明玉前脚刚进去,后脚顾占宸就被架进了院。
秦伯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
这会子累极了,顺安忙接应上去,一路扶着主子爷进了屋,将人轻放到了床上。
他用余光扫视四周,发现东边的窗帘处隐有人影,便也没声张。
心里暗暗嘀咕: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把命作没了,可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