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珣乘着马车赶去上朝的时候,项辰也兴冲冲地回了家。
他兴奋地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家人,然后得到迎面两个大比兜。
爹一巴掌在左脸,娘一巴掌在右脸,整整齐齐,鲜艳得宛如印花。
他委屈地问:“打我做什么?”
项父:“你爷爷是厨子,你爹我和你娘是厨子,你兄长嫂嫂、弟弟弟妹都是厨子,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懂!我们全家都是厨子!”
项父气得又在他脑瓜子上拍了一巴掌:“废话!我们一家子厨子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有出息的,你进了青龙卫,那是皇上的亲信,以后有机会当大官的!现在你跟老子说,你要去当厨子?”
项辰被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唬得一愣,接着嘀咕道:“但是,我早就不在青龙卫了!不做厨子做啥?”
项母大吼一声:“项辰!厨子厨子,信不信老娘给你十个大嘴巴子!”
项辰打了个激灵:“爹!娘!你们别激动,让我解释解释!”
“解你……”项父冷笑一声,当即就要开喷。
但是项大哥及时将他拦住:“爹爹爹,你就听听看呢。”
“爹,娘,你们觉得我能当御厨吗?”
项父项母动作忽的顿住:“皇上让你当御厨?”
如果是当御厨,那也不是不行……
“我现在跟着公主……”
项父怒极反笑:“你皇帝不跟去跟公主?!你跟着公主当什么御厨?”
他气得左右寻找,项母默默递上自己新纳的鞋底子。
眼看着亲爹爱的脚底板即将拍过来,项辰不服气道:“在我心里,我们元嘉长公主是最好的主子!”
项父动作一顿:“你刚刚说谁?”
项辰梗着脖子,又重复了一遍:“元嘉长公主!”
项父放下鞋垫子,项母脸上的怒意扭成笑意,哥哥嫂嫂、弟弟妹妹喜气洋洋像是要过年。
“好好好!元嘉长公主好啊!”
项辰:?
“你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项母嘴角疯狂上扬:“你说什么屁话!元嘉长公主那能是一般人吗?那是咱们大雍的公主,祖宗神仙认可的仙童!”
项父拉着项辰,一向暴躁又严肃的人硬是掐着嗓子,做出温柔的模样:“好儿子,你跟着公主好好干,务必把公主伺候好。”
项母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仙童喜欢吃什么?不行!项辰,你来跟着我学,我们刘家的厨艺就交给你了!”
“娘?”项辰大惊失色,“你娘家传承的厨艺不是要留给女儿吗?”
老天爷,公主的速度也忒快了吧?昨日才将刺客放回去,今天他爹娘脑袋就被洗傻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流言的传播,朝堂的无数大臣也出了力。
“老娘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去哪儿生女儿,就你了!”
她扯着项辰就准备走。
项父跳起来了:“先跟我学!”
项母瞥了他一眼,然后抢过他手里的鞋垫子,“啪啪啪”在他背上拍了几下。
项父被打得嗷嗷叫,但是项母嫌弃鞋垫子不够好用,转头抄起来一把铁锹。
项父脑袋一缩:“跟你!跟你!明日再来跟我学!”
项大哥和项小弟弱弱补充:“也跟我们学学。”
他们也想沾点元嘉长公主的边。
待到了厨房,项母指挥项辰洗菜:“你可知道元嘉长公主口味偏好?”
项辰略略回忆了片刻,有些不确定:“没有什么偏好吧……她什么都喜欢……”
项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真行。”
项辰没敢反驳,洗菜的速度又快了些。
片刻后,他犹豫地问:“娘现在怎么敢对爹动手了?”
项母横他一眼:“你有意见?”
项辰连连否认。
他爹脾气不好,没发火的时候还算个好爹好丈夫,但是一旦脾气上来了,动手动脚也是常有的事情,他娘以前都是默默承受,默默流泪,但如今的形势似乎有些颠倒。
项母目光虚无,似是在回忆,片刻后,她淡淡道:“只是不想忍了,我听说,建阳长公主都能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狱中,甚至处死,我虽然不如她,但也不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有一日半夜,我想到以前挨过的打,越想越气,然后爬起来捅了你爹一刀。”
项辰:!
他手里的菜“啪”地落到了水里,瞠目结舌道:“娘……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项母没有搭理他的废话,继续道:“然后他痛醒了,我一边哭一边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问他为什么要打我,他吓尿了裤子,连连说以后再也不敢。”
“然后,我放开刀,给他包扎伤口,他可能气不过,又踹我一脚,第二天我就往他饭菜里下了一包老鼠药。”
项辰:!!
“我下的剂量不多,所以他还有力气叫嚣,他心里不服气,又想打我,我给他脚上前前后后来了好几刀,不致命,不影响他干活,但是他想动手的时候,我跑他也追不上我。”
项辰:!!!
他好想哭,他的娘好像有点癫癫的,他有点害怕。
他眼神忽闪,洗菜的动作麻利了许多。
项母想到那个场面,忽然笑出了声。
“我跟他纠缠一辈子,现在也没想跟他和离,但我不想挨打,如果总有个人要受苦,他来受着好了。”
她拿起菜刀,一边在磨砂石上推刀,一边愉悦地跟项辰分享:“我有几个老姐妹吸取我的教训,动手的时候都先废丈夫的脚,男人嘛,多打几顿就知道听话了。”
项辰忽然站起来:“洗好了!娘,我觉得您干得好,儿子无条件支持您!”
项母满意地点头:“你要好好伺候元嘉长公主,听说建阳长公主的驸马便是她揪出来的,你娘我很感激她,她说得对,女子一旦有了力气和手段,就能把欺负我们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项辰:“这个不用您提醒,公主是儿子决心追随的人,儿子永远会将公主放在第一位。”
项母满意地点点头:“这几日你跟着我好好学,过段日子,为娘要去赵夫人的学院上工,以后可能一月回来住几日,如果跟你错开,我们可能许久都见不了面,所以,这次我会全心全意教授你,你可不能到公主面前丢脸。”
“明白!”
项辰:压根不敢反驳。
项母看到乖巧听话的儿子,眉目都舒展了许多,果然,只要你有刀在手,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异常柔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精神奕奕的郑珣和无精打采的郑瑾踏入奉勤殿。
三皇子讶异地看着不断打哈欠的郑瑾:“你昨晚做贼去了?”
郑瑾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别提。”
她真不知道郑珣到底哪里来的精力,下午打猎,晚上看书,早起练功。
而她虽然泡了温泉,但是疲惫一点没减缓,跟聂炤喝了大半夜的酒,半睡着后就开始噩梦,梦里全是郑珣的死状,第二天起来,她眼皮子沉重得抬不起来。
今日的重头戏,是那些因为周轩之事牵扯出来的大臣。
大部分听见郑珣的心声之后就主动认了罪。
皇帝虽然装得生气,但是情节不重的,都被他轻轻放过。
而那些赃物,则由周夫人赎回。
如今,“徐绣”和“周绣”的故事传遍了大江南北,周轩在监牢中等死,名声也变得臭不可闻。
朝廷培养的一群写书人还根据这个故事写出几个精彩的话本子,有不少凤凰男因此被揪出来为人唾骂。
不得不说,自从郑珣踏入朝堂后,大雍百姓的娱乐生活都丰富了许多,故事一个又一个地流传开来。
而郑珣的名声也随着这些故事,在褐国子民心中留下一笔无法抹去的色彩。
其他收了徐绣的小喽啰也没什么说头,真正的重头戏,是觉得最近朝堂气氛越发诡异但是又始终摸不着头脑的吏部尚书。
最先站出来检举他的,是廖鸿声。
以往称兄道弟的两人,如今站到对立的两端,朝堂上的人一点都不意外。
他们更关心的是,吏部尚书到底做了什么。
要知道,吏部尚书是在廖鸿声之后最有希望入阁的人,他在朝堂的名声一向不错,有很大一批或明或暗的拥趸,无条件地跟随着他的决定。
这股势力大部分不在显眼的位置,但是一旦拧成一股绳,就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群人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铁杆的五皇子党。
当然,他们支持的不是五皇子,而是更高的权柄。
因为没有其他可以扶持的皇子,双方的合作还算稳固。
然而,在廖鸿声大声宣读完吕尚书十项罪名后,五皇子却并没有吭声。
吏部尚书在第一项罪名念到一半的时候就利落跪下。
但是他的神情很平静。
因为他在走神。
此刻,他脑子里全是廖鸿声此人。
以前的廖鸿声跟段云峰一样,同属刚直一派,跟他们这些爱钻营又常常耍手段的大臣一向合不来。
但是有一日,廖鸿声忽然变了。
他开始变得圆滑,开始左右逢迎。
他变成了以往自己最为唾弃的样子。
那个时候,朝堂有无数人在看他的笑话,他们笑他跌落云端,染了一身污泥,笑他以往天真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