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皇帝如何玉燕并不了解,但她自己可是很讨厌这种墙头草的。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这种只顾自身没有立场,跟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似的人,是很难得到信任的。
或许对他们而言,明哲保身是一种智慧,可以让他们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
但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来看,起码玉燕自己是绝对不会重用的。
曼娘见玉燕没有斥责她多嘴,反而和她讨论了起来,脸上笑意更甚,语气也透露出一股讨好的意味来。
玉燕一看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定有所求,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曼娘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
“这些年托三姑娘的福,曼娘已经得了不少钱财,感恩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再贪心索取什么。
只是我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配不上三姑娘如此看重。因此若是三姑娘不弃,曼娘想要在三姑娘教四姑娘防身功夫的时候在旁伺候,也好表表心意。”
“你想学我的功夫?难道还不算贪心?”
玉燕绕着曼娘,上下打量着她,偶尔还伸出手捏捏她的身体关节。
“你当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女红,算账,管家,理事,你哪里是把自己当一个丫鬟,简直是把自己当成了当家主母了。
况且就算我不同意,我教墨兰拳脚的时候,你不也经常在暗处偷看吗?你的心倒是大。”
曼娘听了这话,刚想跪下求饶,却被玉燕踢了下膝盖,险些没有摔倒。
“不错,下盘还算够稳,扎马步这么辛苦,你倒是吃得下这苦头。”
曼娘流着冷汗,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屈身半蹲着。
“三姑娘,曼娘再也不敢了,今后一定循规蹈矩,再不敢有半分不该有的心思……”
“可什么心思是该有的,什么心思是不该有的?”
玉燕抬起她的下巴,莞尔一笑。
“你的确是个贪心不足的女人,可这世上谁不贪心?
这世道如此艰难,女人若是不想方设法为自己打算,岂非只有人人揉圆搓扁的份儿?
去他娘的温良恭俭让,我偏偏就喜欢女人贪心一些,更贪心一些。”
曼娘闻言大喜。“姑娘,你这是答应了?”
玉燕点了点头。
“不过你和墨兰不同,要跟我练武,我可不会因为你喊两句累就饶过你,如果你做好被扒层皮的准备,那就可以叫我一声师父了。”
玉燕曾经听人自怜自艾地说过自己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无力自保,曾经的曼娘,就完美符合这种情况。
可她却没有抱怨环境,而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愣是从那困境中挣脱出来了。
虽然用的手段并不干净,但至少让自己脱离了泥潭。
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时代中,玉燕在她的身上,倒是难得地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
在课堂上,明兰提出的纯臣论说的是很好听,一个当真贤德的人,是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更罔顾家族利益。
但可惜的是,她和曼娘一样,都和贤德二字靠不上边。
以委屈求全,牺牲利益而换来的顾全大局,对她们而言根本没有意义。
像她们这样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向来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从来都没有人替她们着想过,又凭什么要她们去替别人着想。
或许有人会沉浸在这种牺牲奉献的伟大精神中无法自拔,但玉燕却不这么想。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自己的日子都没过好,就别去替别人操心了吧。
至于像齐衡那样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那就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像是如兰,自从上次听了玉燕怒骂齐衡的话之后,想法也有了一丝转变。
她和大娘子一样,是个直性子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到底还是没忍住跑去问玉燕,她到底有什么看不上齐衡的。
玉燕正在练字,只笑盈盈地看着她。
“那除了他的家世之外,文韬武略,才华样貌,他又有哪样比得上我,哪样是能让我看得起的?”
如兰当即便不吱声了,别的不说,便是玉燕这双手同书,一手颜体一手柳体的本事,别说齐衡,便是满汴京都没几个能及得上的。
所以,小公爷真的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好吗?
他的确才貌出众,品行端正,将那些整日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都比到尘埃里去了。
可她的姐姐的确不比他差,甚至处处还要更胜一筹。
但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若是他们相配,是玉燕痴心妄想,高攀不上呢?
若是从前的如兰,一定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因为她是庶女,当然不配的话来。
可现在看着眼前美好的像是一幅画一样的玉燕,如兰却开不了那个口了。
就像是姐姐曾经和自己说的一样,嫡出庶出又有什么要紧,还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母亲的诰命服,华兰姐姐的金钗,还不是她挣来的吗?
如兰捏着衣角,一点点挪到了玉燕的书案前。
“那个……姐姐,你能教我练字吗?”
日升月落,转眼间便到了冬日,盛家两位男子也到了快要进考场的时间,她们这些姐妹自然也是要表表心意的。
如兰这大半年跟着玉燕学了不少东西,进步最大的便是书法和女红,还为此让她难得得到了盛纮的夸奖。
这两件事也是最磨性子的,被玉燕强按着练习,如兰如今的性格都比起从前沉稳了不少。
为此如兰和姐妹们的关系也愈发和睦起来,此时便跟着她们一起围着火炉,一边围炉煮茶,一边缝着护膝。
墨兰手里的活计做的差不多了,和明兰对比了一下,觉得自己更胜一筹,颇有些得意。
刚想转头向玉燕炫耀求夸奖,结果看到她的手艺,顿时便张不开嘴了,只得看着手中的护膝叹息一声。
“真好,哥哥他们还能去科举,给自己挣一个锦绣前程,可咱们也读了那么多书,上了那么多课,却也只能窝在这里给他们缝护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