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年轻时也是烟花之地的常客,还是遇到叶轻眉,见她对此深恶痛绝之后才有所收敛。
而今女儿却如此辱骂那些同道中人,跟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你看看你自己,从前在京中才名赫赫,贤名远播,多少人家上门求娶。如今却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学你弟弟做什么生意,你知道现在外界都如何谈论你吗?”
若若梗着脖子,半分不让。
“女儿一不偷二不抢,堂堂正正做生意,利国利民,问心无愧。那些吃喝嫖赌的人都不曾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又为何要在意!”
范建瞪大了双眼,满脸涨得通红,他的胸膛被气的不断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听听你这是一个大家闺秀应该说出来的话吗?李弘成即便是荒唐过,那也是从前的事情,婚后为父自然不会再让他胡来,你如此抓着不放又有什么意思?”
若若毫不留情地嗤笑道:
“怎么,这些事他们做得,我却说不得?为何男子可以朝三暮四,最后浪子回头,女子只要失贞便是十恶不赦,再无从头开始的机会?
父亲说得轻巧,让女儿不要在意过去,嫁给一个瓢虫,那自己为何不娶一个妓女回来!”
“放肆——”
范建勃然大怒,当即一耳光便要打过去。
却不料若若虽然在激愤之下出言不逊,但反应还是很快,当即便闪身躲了过去,随即转头便走。
范建气的半死,正想叫人去把范若若抓回来,她却很快换好衣服,带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这些是女儿这些时日靠您给玉燕姐姐的商铺赚来的银钱,还有账本和订单,全部都在这里。
这些利润,还有我母亲的那些嫁妆,偿还这些年来父亲养育女儿的花费绰绰有余。至于养育之情……”
范若若眼中含泪,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当初大哥是如何夭折,母亲又是如何过世,您心中有数。这些年来,你对女儿有几分关心,我们父女间又有几分真情,自也不必明说。
若若福薄,享受不起范家大小姐这样尊贵的身份,现在净身出户,今后还请范大人保重。”
若若说罢,最后朝着范建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转身而去。
听到消息的柳如玉带着范思辙赶了过来,见到一身粗布衣裳,浑身上下一点首饰也无的若若吓了一跳。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失心疯了不成,怎么敢如此忤逆你父亲,这可是要流放的大罪,还不快跟我去跟你父亲认错!”
柳如玉说着,拉着若若就要回去求饶,却被若若甩开了手。
“若若知道此举乃是大不孝之罪,但即便被流放,若若也不愿为了一个所谓孝字,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
柳如玉急得不行。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靖王世子即便从前有不对的地方,但他对你是真心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不给他一个机会,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属于你的幸福呢?”
范思辙看着眼前倔强而坚定的姐姐,只觉得无比陌生,但还是跟着柳如玉一起说起李弘成的好话来。
这段时间他可是跟这个未来姐夫好好了解过了,他可是倾慕才名在外的范家小姐已久,还答应他今后一定不再胡来,会好好对待若若,这么一个一表人才又真心实意的男人可不好找。
可无论他们怎么劝,若若都心如磐石。
“真心?他李弘成的真心很值钱吗?我范若若才貌双全,既有德行又有能力,何愁无人欣赏?
这世上又不是没有才德兼备,洁身自好的君子,我何必委屈求全去委身什么金不换?
即便遇不上和我志趣相投的男人,我也有自己想要为之奋斗的理想。我的幸福,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寄托在男人所谓的真心之上!”
若若说罢,看向这个小时候曾经一度较劲的姨娘,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姨娘,你嫁给我父亲,为的不就是所谓的真心吗?
你堂堂柳家千金,自小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为他甘愿做妾,生儿育女,料理家务,可最后却连一个正室的名分都换不来,就连范思辙都要过继在我母亲名下,才能有个嫡子名分。
为了给他多争一点家产你都要勾心斗角,费尽心机,这就是你想要的真心吗?
姨娘,你醒醒吧!你已经被这座宅院、这扇大门困住半辈子了,想想你为此付出的一生,究竟值得吗?”
若若说罢,又转头看向了范思辙。
“还有你,姐姐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本应该由你自己来定义。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司南伯的儿子,不是范家公子,你又是谁?
父亲就像是一座大山,他将我们托举到了山顶上,可我们终究要越过这座山,才能看到属于自己的风景。”
挣脱了柳如玉的手后,若若头也不回地朝着范家大门而去。
在踏出门槛的前一刻,她稍微迟疑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便不再犹豫,坚定地迈出了那一步。
她明白,今天的事一旦传出去,她就会从人人羡慕的京都才女,变成众人唾骂的对象。
不孝,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想到的除了谋反和杀人之外,最大的罪名。
可自从她做生意以来,所接触到的那些小姐夫人,虽然身份各异,可本质上却是共同的。
她们的一生就像是一袭爬满了虱子的锦袍,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可里子里被虫蛀成了什么样,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她知道李弘成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男人了,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喜欢或许是真的。
若是从前,她会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生几个可爱的孩子,过着安稳而富足的生活。
至于从前的那些事情,天底下的男子大多一个德行,她又何必太过在意,让自己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