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多一个丰衣足食的普通百姓,总好过多一个浑身沾满血腥的女皇。
更何况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孩中,又有几个能够成为江玉燕?
她们更多的是和母亲因为贫病交加,一起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死在被坏人卖掉的途中,死在肮脏腐烂的妓院里,死在欺凌她的人的棍棒下,死在某场与她毫无干系的争斗中,死在被父亲利用后又抛弃的那个雨夜。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而言太过艰难,每走一步都步履维艰,即便是那生于金碧辉煌的皇宫中的公主,能够安然度过幼年,活到成年没有夭折的也是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成年之后,又要被送去远方和亲,在未知的命运中颠沛流离。
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没有办法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但或许,他可以给她们一点力量,一点可以掌控自己人生的力量。
即便那点帮助或许微不足道,但只要能让她们多走一步,也是好的。
毕竟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糟糕,人总是要努力活下去,才有希望的,不是吗?
高曦月的劫后余生,给宫里的其他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希望,但琅嬅却告诉了她们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皇上虽然没有明着下旨,却让琅嬅转告她们,今后绿头牌可以由她们自己掌管,若是不想侍寝,只需收起绿头牌不递交给敬事房即可。
而若是只想享受侍寝的欢愉,却不想承受生儿育女的苦楚,则可以递交那个做了记号的绿头牌,皇上自有方法让她们即便不喝伤身的避子汤也不会怀孕。
琅嬅说完之后,众人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金玉妍才终于开口。
“咱们这个皇上,真的是个男人吗?”
琅嬅微微一笑。“你希望她是个男人吗?”
阿箬咬了咬唇,最后一锤定音。
“我管他是不是,只要会疼人就行了。你们最好都把绿头牌收回去,让我和皇上好好快活快活。”
阿箬这不害臊的话自然又引得众人一阵揶揄,欢乐的气氛之下,原来的那点疑虑也都烟消云散了。
众人散去之后,琅嬅的视线落在了嬿婉的身上。
“说来你照顾璟瑟也有好几年了,你的用心我都看在眼里,可如今璟瑟也大了,再过几年就要出阁,本宫只想问问你,现在你的想法,和当初还是一样的吗?”
嬿婉犹豫了片刻,当初她的确是想着要继续做皇妃,毕竟她当时除了这条路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可如今不同了,她这些年攒下了不少钱财,又有不弱的武艺傍身,让她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即便不依靠别人,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况且之前她跟着璟瑟和郎世宁那个洋人学洋文的时候,可是听他说过,在大清之外,还有很多国家,翻过这座山,越过那片海,这天下之大,远远超乎她们的想象。
璟瑟曾经说过,等她长大了,要去郎世宁的家乡意大利看看,那里的教堂是不是真的那么宏伟,罗马的斗兽场又是如何壮观。
嬿婉当时没有回话,心却已经飞向了大洋彼岸。
她知道自己不一定到得了意大利,前世她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同皇帝一起下江南。
她曾经用自己的脚,丈量过从宫女到宠妃的距离。
这一次,她同样想亲自用脚步来丈量,从京城到江南的距离。
如果可以,她还想带上春蝉、澜翠和王蟾一起,离开这片由四方红墙困住的地方,去看看外界的天空,究竟会不会更蓝一些。
就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愿意。
嬿婉摇了摇头,把那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她在这做什么梦,还是务实一些的好。
皇上近日与大臣们争执不休,由于有了能增加工作效率的机器,又多了许多能够充当劳动力的女工,朝廷建的工厂越来越多,生产的产品也堆满了仓库。
于是弘历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说要开放更多的通商口岸,将那些生产出来的丝绸瓷器等物卖到海外去。
嬿婉总觉得皇帝这个想法是蓄谋已久,听说最近京城里的洋人都多了不少,甚至都在官府的允许下开始修建教堂传教了。
有官员因此十分不安,认为洋人的景教一旦传播进来,可能会影响老百姓的思想,然而弘历却并不将其视作一个威胁。
没看那些去听讲的百姓们都是奔着结束以后发的那点粮食和鸡蛋去的吗,他可是每次都会派人在集会散后暗中观察集会后的民众反应。
老百姓们的愿望还是很淳朴的,这种既不能保佑他们健康发财,又不能保佑风调雨顺的无用神,在他们看来没有信奉的必要,听洋人絮叨几句,跟着画几个十字架,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若真要祈求什么,他们更愿意将香火供奉给财神爷和观音菩萨。
而那些远道而来的洋人们还不知道,他们踏入的大清国,看似繁华富饶,寸土寸金,实则是一条有来无回的不归路。
通商口岸的确是要开放,但没完全开,毕竟金银货品什么的贸易买卖无所谓,但那些关键性的技术和知识,却是不能外传之秘。
要知道无论哪个年代,为了一己之力出卖国家利益的卖国贼都不在少数,因此弘历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些洋人们有机会回到故国。
至于对外贸易,则是想要效仿郑和下西洋,选派最值得信赖的人去海外做生意。
所以精通洋文的弘昼,便和新婚不久的弘曕意欢夫妇被打包好,一起送上了前往英吉利的船。
太后在慈宁宫中气得捶胸顿足,亏她当初还为了弘历护着胧月不去和亲对他十分感激,没想到转头把她儿子送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胧月也十分不满,凭什么意欢能去,她就不能去啊!四哥不疼她了!
当胧月看到意欢烫着大波浪、穿着英姿飒爽的长裤与衬衫归来时,她的不满更是达到了极点,坚决要求把自己和驸马也送上船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