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武松瞪大双眼,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何九叔,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何九叔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袋子,放在桌上说道:
“都头息怒。这袋子里就是一个大证据。”
武松伸手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有两块酥黑的骨头和一锭十两的银子,便问道:
“这怎么能算作重要的证据?”
何九叔答道:
“小人并不知前因后果。”
“正月二十二日那天,小人在家里,忽然开茶坊的王婆找上门来,叫我去殓武大郎的尸首。”
“当天我走到紫石街巷口,正巧遇到县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大郎。”
“他拦住我,请我进酒店喝了一瓶酒。”
“喝酒时,西门庆拿出这十两银子交给我,并嘱咐道:‘收殓尸首时,凡事都遮掩过去。’”
“小人一向知道这人是个刁徒,哪里敢不接下他的银子?”
“于是喝了他的酒,收了这银子,然后去了武大郎家。”
“揭开千秋幡的时候,我看到尸首七窍里都有淤血,嘴唇上还有牙齿咬过的痕迹,这分明是生前中毒而死的迹象。”
“我当时本想揭发此事,可是苦于没有家属来作主,又听他那娘子说是得了心疼病死的。”
“小人只好咬破舌尖,不敢声张,只装做中邪似的,被扶回家了。”
“至于火葬的费用,都是他们自己安排的,小人没有收他们一文。
“第三天,听说尸首被抬出去火化,我买了一陌纸到山头假装做个人情。”
“趁着机会,暗中从灰烬里拾了这两块骨头,包好藏在家里。”
“这骨头酥黑,分明是毒药害死的证据。”
“这袋子里的纸上写了具体的年月日时,以及送丧人的姓名,这就是小人的口供了。”
“都头您可细查。”
武松冷冷问道:
“那害人的奸夫是谁?”
何九叔道: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不过我听说,街上有个卖梨的小伙子郓哥,他曾和武大郎一起去茶坊捉奸。”
“整条街上,谁不知道这件事?”
“都头如果要了解详情,可以去问郓哥。”
武松点头道:
“既然有这个人,那咱们就一同去找他问个清楚。”
武松收起刀,插入刀鞘后藏好,结清了酒钱,便和何九叔一起向郓哥家走去。
刚到他家门口,就见郓哥挎着个柳条篮子,里面装着米,正往家走。
何九叔叫道:
“郓哥,你认得这位都头吗?”
郓哥答道:
“打虎的时候,我就认得了。”
“你们两个找我干什么?”
郓哥是个精灵的小伙子,话中已带了几分警惕,说道:
“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明。”
“我老父亲六十岁了,没有人养着,我不能陪你们去官府闹事。”
武松听了,笑道:
“好兄弟!”
随即从身边取出五两银子递给郓哥,说道:
“郓哥,这些银子你拿去给老父亲做盘缠,跟我走一趟,说些话就好。”
郓哥心里一盘算:
“这五两银子足够用三五个月了,陪他们去一趟官府也没什么。”
于是把银子和米一同交给父亲安顿好,便跟着武松和何九叔来到巷口的一家饭馆,登上了二楼。
武松叫来店家,点了些饭菜,然后对郓哥说道:
“兄弟,你年纪虽小,却有养家孝顺的心。”
“刚才给你的银子是暂时的盘缠,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
“现在请你细细讲一讲:当初你是怎么和我哥哥去茶坊里捉奸的?”
郓哥说道:
“我说了,你可别气得太过。”
“正月十三日那天,我提着一篮子雪梨,去找西门庆挂账,找了一圈没见到他。”
“后来听人说:‘他在紫石街王婆茶坊里,和卖炊饼的武大老婆勾搭在一起,如今两人正好得很,每天都在那儿。’”
“我听了便直接去了茶坊,谁料那王婆老虔婆拦住不让我进房。”
“我骂了她几句,她便动手打我,把我赶出来,还把我的梨全掀到街上。”
“我气不过,就去找你哥哥,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他听了就说要去捉奸。”
“我劝他说:‘你打不过西门庆那厮,他手脚厉害。万一没抓住他,反被他告上一状就麻烦了。明天我们约好行动,你先少做些炊饼准备着。只要我看见西门庆进茶坊,我就先进去。等我把篮子丢出来时,你再进去捉人。’”
“第二天,我又提了一篮梨,直奔茶坊。”
“到那儿后,我骂那王婆老虔婆,她便要动手。”
“我赶紧把篮子甩到街上,同时顶住她,把她按在墙上不让动。”
“这时你哥哥赶来了,婆子想去拦他,但被我死死压住。”
“我只叫了一声‘武大来了!’谁知反倒被他们两个合力关在了门外。”
“你哥哥只能站在房门外大喊大叫,却没防到西门庆开了门冲出来,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我看见那妇人也跟出来扶住你哥哥,他已起不来了。”
“我心里害怕,赶紧跑了。”
“过了五七天,就听说你哥哥死了。”
“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
武松听罢,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别撒谎!”
郓哥答道:
“便是到官府,我也是这般说,绝无虚假。”
武松点头道:
“好兄弟,说得好!”
三人吃完饭后,武松结了饭钱,带着何九叔和郓哥一起下楼。
何九叔告辞道:
“小人先告退了。”
武松拦住他道:
“且慢,跟我一起走,我正要你们给我作证。”
于是,带着二人径直来到县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