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河阴沉着脸，并没有回答墨驹的问题。
他是黑水邑的大祭，是整个黑水邑唯一的知妖师，也是人人尊敬的墨先生、墨师！
他有着一颗令人艳羡的鱼头——
虽不是妖化子出身，等闲归元境妖修，也不敢轻视于他。
只是十万大山的一等人从来都是妖修！
哪怕大祭身份、知妖师身份，都能受人尊崇，但那多是因为别人有求于他，有求必有礼，故而示尊卑。
墨驹可不管这些。
他被邑主父亲派来墨河手下磨练不假，但也不是墨河手下的苦奴，没必要事事都听对方吩咐。
两人对峙数息。
墨河笑了一声：“墨驹啊！”
“邑主让你来我身边磨练，是觉着你日后大有可为，你却以为邑主冷落了你？”
“现在你做事，样样只求对错，却全然没有考虑过别人会如何想？”
墨河好言相助。
墨驹却不以为意，顶嘴道：“阿爹与我说，我是天生的王！只要墨氏祖鳞皮囊入我手中，黑水河河水流到哪里，我的话便会传到哪里！”
墨河摇了摇头。
“那你全力攻我，若能伤我一根毫毛，我便由你！”
墨驹一愣，旋即拱手：“墨师，得罪了！”
说着，他双手蓝光一绽。
双臂蓝色鳞甲，若隐若现。
两鬓露腮，毛发如鳍。
墨驹天资烁烁，但也并非五脏境界，而是筋骨大成。
与成人礼类似。
提早修行武道会固化皮毛筋骨，使得妖躯难成。
墨驹是先天妖人，若是早早步入五脏境界，就意味着没有机会进行二次妖化。
“墨师。”
“小心了。”
说话间。
墨驹脚底水波一震，整个人跃然而上。
正要趁势冲杀而下时。
墨河嘴角鱼须轻轻扬起，水泡叠生，如一只虚浮大手紧紧将墨驹撑在半空。
质问一声：“墨驹，如此可还信服？”
墨驹不答，斜嘴犟气。
墨河摄起水泡，将墨驹重新放归原处。
“好生教导崔铭游水。”
“我非是不愿，你也清楚，鱼圣头颅虽有万般妙处，实际上并不能近水。”
“一失一得，妖命钦定！”
大山之人，愿赌服输。
墨河话音刚落。
墨驹就规矩地沿着崔铭行过的地方，淌下了水。
此时。
崔铭也在打量着四周。
他融合了青鳞血脉，自是明目达聪，能够见着比以往更远、更清晰的画面。
他看见了墨河和墨驹争执的全过程。
“墨河说是大祭，其实自身手段并不弱于旁人。”
“我若是设身处地，定然也不是墨河对手，先前倒有几分轻佻，险些以为墨河孱弱，需得以智娱人！”
想明白这一点。
崔铭内心也开始正式端正态度。
“墨河有真本事，需得在他身边好好学。”
“青羊寨只有青羊传承，并不能教导我青鳞修行之法，短期内不该想着如何回去。”
此外。
崔铭心里还兴起了一个想法。
崔坶他已经拜见过，甚至还嫖了不少灵性物质。
十三叔汪培，崔铭却没见过。
想来也是个大户，应该能为他提供一次重新洗练绿色词条的机会。
思索间。
墨驹已到了崔铭身旁。
他昂起头，披着一头标志性的蓝发，不耐烦道：“你是青鳞血脉，是贵种！游水之法，不该是本能就会？”
又指了指奔流不息的黑水河。
“跳下去。”
“你体内流淌的血脉，会教你怎么去做！”
崔铭一愣。
他并不质疑墨驹的话。
两人现在就在浅水区，崔铭裤脚以下都浸在水里。
他能感受到那种由内而外的亲近感，仿佛一跃入水，就像回到了家一般。
但墨驹说话轻佻，又不似真心之语。
徘徊不定间。
崔铭瞥了眼岸上的墨河，思忖：“淦了！”
噗通——
水花四溅。
崔铭照着前世游泳模样，一跃跳入河里。
但事实上。
并不需要双手双脚同时划动。
他双臂上，自动浮现一层青色鳞甲，毛发攒聚，好似鱼鳍。
呼吐随心，放任自流。
“这——”
“墨驹说的没错！”
“我现在就是鱼，青鳞之鱼！”
黑水河河水湍急，崔铭徜徉其中，如鱼入水，好不快活。
……
岸边。
墨河瞧着崔铭模样，心中同样向往。
“若是没有记错。”
“自从我当上大祭，已是许久未有下水！”
墨氏族人游泳的本事，几乎与生俱来——
既是爱好，也是天赋。
但可惜，墨河身上那枚硕大的鱼头近不得水。
看似是鱼头，实际上并非如此。
妖躯改造与化妖修行，本质上是十万大山的人族对于修妖的两种不同探索方向。
只是前者尚不完善。
后者却占着主导的地位。
天色渐黯。
崔铭也从河中回返。
他学着一开始瞧见墨驹的姿态，御使双手摄出的青白光晕，汲取走身上的水渍。
鳞甲隐匿，毛发如常。
崔铭回到墨河身旁，恭敬拱手：“墨师，游水之术，我已知之。”
墨河点头：“黑水部旁的不敢称第一，唯独这水卒营，整个龙脊大部都鲜有敌手！”
崔铭点头。
十万大山虽多野兽、多山林。
但实际上彼此间的攻伐，颇有几分章法。
依着水陆空三栖、蠃鳞毛羽昆五类，分列了羽士、水卒、陆勇三大营口。
寻常山寨，比如青羊寨就有三千奴兵。
青羊山山脚的三千奴兵属于陆勇之列，平常时候只操练山地战法。
而黑水部则以墨鳞血脉起家，深谙水战之法。
部族内的士卒也以水卒居多，可以下水作战，可以上岸潜袭！
至于羽士之营。
黑水邑内并无此营口。
反倒是黑水部的死对手赤枭部，以赤羽甲士出名，族内多是禽鸟血脉，可飞天，可远袭。
黑水部内，为了钳制赤羽甲士。
便有了栾寨的用处。
栾寨实力不俗，但本身并无与黑水墨氏对抗的实力。
之所以能绵延至今，便是因为栾寨栾家承袭了一道鸾鸟血脉的飞雀皮囊，同样组建有一只飞羽甲士。
在与赤枭部的对抗中，栾寨立下过不少功劳。
这才有了栾寨如今的地位，也使其超然于其他七寨之列，号称是黑水部治下第一大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