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屁股对着宾利的车屁股,头埋进腿里,鸵鸟一样。
她在一堆人的脚步声中,一下子辨认出程斯樾的脚步声。
“喂?老婆?”程斯樾凑到她身边,手揽住她的肩膀。
程墨没有靠过去,旁边还有其他人,社死和死其实只差一个字。
程斯樾蹲着,往她身边移动十五公分,他的膝盖碰到了她的,熟悉的触感让她安心,程墨吸铁石似的朝他移过去五公分。
头没抬,手倒是循着他的手拉了过来。
“你头上套的是什么?”程斯樾反握住她的手,戳了一把黑塑料袋,袋子发出塑料特有的声音。
“呕吐袋。”程墨的声音细微又沙哑。
“为什么要套?袋子不能乱套,会窒息的,赶紧拿掉。”
“不会,我挖了洞。”
“?”
那只人形生物缓缓抬起半个脑袋,只见黑塑料袋上两个洞,特意抠出眼睛的形状,手工怪好的说。
程斯樾破防了:“……”
站在车前的高管们见状,沉默了。
女孩子声音沉闷,问:“他们会笑我吗?”
程斯樾:“谁?”
她朝后迅速觑了一眼。
“他们敢?”程斯樾眼皮都没朝后头抬,“你是我老婆,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我都不笑你。他们敢笑老板娘?”
这儿可是公共场合。
他义正严辞的腔调,程墨怀疑是他是不是刻意用了夸张手法。
程斯樾一个眼神过去,为首的高管清了清嗓子:“咳咳,老板,我们先上去了。”
“好了,人都走了。”
程墨这才肯把整个脑袋抬起来,黑色塑料袋上抠了大大小小四个洞:两个椭圆形、一个三角形、一个圆形。
眼睛、鼻子、嘴巴各得其所。
抢劫银行的黑色头套脸都不如她抠得精致。
地库响起爆笑声,还带回声的那种。
高管们停下脚步,回望。
远远地,看不真切,只见个子小小的老板娘铁头砸到老板身上,把老板砸了个大屁蹲。
“这…老板娘虐待三旬老人呐。”
“我老婆和女儿丢人的时候,我咬舌自尽都不敢笑。”
瓜又不能就近吃,不过瘾,下属们作鸟兽散。
“老婆,”程斯樾摸摸屁股,刻意夸张的调子,“尾骨裂了,疼死了……”
“少装。”程墨心情很差,压根不吃这套,“我骨灰受潮你都不会死。”
话未落地,一股绝对的力量朝她袭来。眼前的场景旋转了一下,她被程斯樾嵌进怀里。
彼此的体型差,像一只雪地小松鼠偎进魔王大松鼠的怀抱。
被他赤果果地嘲笑,程墨脸色全垮了。她原本是想挡一下脸,谁知道那保安跟着进来了,她只能躲在车后面,腿都蹲麻了。
“啧,什么破垃圾袋,把我老婆的漂亮脸蛋挡住了——”程斯樾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抬手将袋子往上一拉。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黑,朦朦胧胧,程墨懵了半秒。
待更多的新鲜空气钻入她的鼻腔时,她也看清楚程斯樾的脸。
他那双原本带笑的眼睛,瞬间敛住了。
剥掉塑料袋下的那张脸,鼻子红得能去马戏团当小丑。还有那张起皮裂开的嘴唇,他亲的时候都舍不得把她亲成这样。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他捧着她的脸,上下来回看。
女孩子摇摇头。
程斯樾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眼睛红得像猴屁股,比核桃还肿,“那你的双眼皮呢?离家出走了?”
程墨破罐破摔:“我没有双眼皮,我只有双下巴。”
“……”
此时已是下班时间。不时有员工开车经过。车辆引擎的喧嚣变成背景音,在公司冷淡疏离的老板,此时围着他老婆团团转,嘴唇是上翘的微笑唇,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捻起他的衬衫一角,远处带来一阵声音。
女孩子猛地钻进男人西装。
“程总,车——”是司机李叔。
“钥匙扔给我。”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程斯樾稳稳接住,做了个让李叔下班的手势,对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话:“好了,没人了。”
那颗脑袋这才从他怀里钻出来,嗓子里冒出黏黏糊糊的哼声,有气无力。
那双肿泡眼,金鱼似的,连眨眼都费力了,程斯樾看她一眼,叹气:“诶,公司最八卦的那几个人下班了。”
死了一样的人形生物从金鱼变成豹子,幻影移形在副驾坐好。
“……”
下班高峰,红灯,车停下来。
有员工扫了共享单车,快速骑了上来。看见老板的宾利,挥手:“程总再见。”
程斯樾降下车窗,和员工打招呼。
“……”程墨悄悄拉高盖在身上的西装,把头埋进去。
一公里的路,堵了整整十五分钟。
程斯樾吐槽宁城的晚高峰:“还不如共享单车快呢。”
谁知,单车两字踩雷,她翻旧账:“谁让你不教我?”
地库不断有车驶入各自的停车位。
一辆保时捷在车位停好,车上下来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她爸爸手里牵着一根荧光色的儿童防丢绳,小孩踩着不稳的步子跟在后面。
又来一辆奔驰。
车上跳下一只马尔济斯,年轻的女主人牵着狗绳,小狗踩着欢快的步子往电梯那边走。
宾利开门。
车上下来一个女孩子 ,男人从驾驶室里追出来喊了声“老婆”。
陷入情绪低潮的女孩子抱着西装,头也不回往前走,谁理他谁是狗。
臭男人跟她后面,巴巴儿地望着她的后脑勺,抱怨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别人都有人牵。”
“连狗都有主人牵。”
程墨烦得很,狗男人,他怎么还敢抱怨?
她递过西装袖子,命令的口吻:“牵好。”
程斯樾:“?”
“大号男宝宝防丢绳。”程墨翻了他一眼。
男人乖巧地拉着西装袖口,女孩子拽着另一边袖口。
两人相隔一件西装的距离。
女孩子慢悠悠牵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