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程杳杳拉过她,表情肃然,唯恐女儿遇到渣男的操心爹似的,“你从小就好看!你长这样,到哪儿不是八抬大轿?你非得跳火坑吗?”
火坑。
程斯樾是火坑?
脑子里的思维系统苏醒了,程墨脱口而出:“那程斯樾也好看。”她不吃亏。
程杳杳忽觉自己和程墨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隙,只有她被隔在以前的世界,她呼吸急促:“你、你叫他什么?!”
“你个小屁孩都叫他名字呢。”程墨伸出双手捧住她肉嘟嘟的脸,“没~大~没~小~”
她笑得好看,鬓角的两道括弧随着笑容微微晃动,亮晶晶的眸子像葡萄园尚未采摘的黑色“珍珠”。她比程杳杳印象中高了一些,骨肉匀停的姿态。
程杳杳的眸子紧紧跟着她,仿佛眼前的女孩子像一张会动的海报。
连她都觉得人好看,那她小叔……
她恍然大悟:“原来我小叔见色起意!”
“不许你这么说他。”程墨凑到她面前,指骨捏她脸,小声警告,“不然,我让你屁股开花。”
“姐,你冲我摆长辈谱?!”程杳杳痛心疾首。
程墨眨眨眼:“我可没有哦~不然我高低罚你抄一百遍‘小婶婶’。”
程杳杳头晕气短:“!!!”
小婶婶。
这个词在她耳边倏地炸开,冷冽的风钻进血管,鬼子进村似的肆意扫荡,她身上哪哪儿都冷。
程杳杳盯着她的新晋小婶婶像只忙着采花蜜的蜜蜂,从病床绕到会客沙发。紧接着,小婶婶上演了一秒笑容消失术:“他人呢?”
“谁?”程杳杳警觉。
程墨心里惦记着程斯樾,三个字无比自然地从唇畔溢出:“我老公。”
“……”话甫出口,程墨心跳停了一拍。
天菩萨!程杳杳无声呐喊,快来碗哑药把她姐毒哑!
“姐!你怎么这样了?我小叔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程墨觑她一秒,木着一张脸:“你再说他一句,试试?”
程杳杳气急反笑,这就护上了!
程墨绕到洗手间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没人,她打开门。
洗手间的白炽灯照在她的脸上,白净的小脸在镜中跃然而现,心脏跟着怔忡一秒。
镜中之人,嘴唇艳红。她唇瓣翕动,镜中人的那抹艳唇,也跟着轻轻抿着,柔软,勾人。
程墨顿时大惊,眼珠急转,疑惑在脑海里烟花般炸开,她抬起指尖,抚摸唇瓣。
肿了……
是被人含住,轻轻揉捻才这样的吗?
还是。
反复吮\/吸,导致毛细血管损伤破裂,引起的血肿吗?
她脑袋一阵嗡响,观镜中女孩满面通红的模样。
程斯樾趁她睡得昏天暗地,偷偷嗦她……?
他属章鱼吗?!
恍惚间,她发现自己嘴角开裂,底色是一抹鲜红。
他还是人吗?把她的嘴皮子都弄破了!
“姐?”程杳杳敲门。
程墨慌慌张张,在洗手间不肯出来,她现在出去,万一程杳杳发现她嘴唇的异样,那她该如何应对?
撞的?磕的?被狗咬的?
总不至于是上下嘴唇“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再见~”搞出来的吧?
“姐,你洗澡啊?”程杳杳又问,“我给你找套衣服。”
没等程墨应声,脚步声由近至远。
程墨只好走进浴室,先洗为敬。
叩叩叩。
程杳杳敲门:“姐,给你衣服。”
程墨:“你放门口——”
“唉嘿,害什么臊!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洗的。”程杳杳泥鳅滑进洗手间,她从护士那儿要了一套病号服和一次性内裤,“没内衣唉…害,都住院了,谁还穿内衣啊,磕得慌!”
“……”绵密的泡沫钻进程墨的眼睛,她顿觉无力,现在的状况确实有些骑虎难下。
“姐,小叔在外面打电话找绿化公司,要把窗外那棵樱花树移走。你放心啊,他头缝了三针,脑子没坏,抽风而已。”
难评!
程杳杳退出前,往淋浴间瞥了一眼,那具身体起伏有致,三分青涩三分柔美,剩下的四分像海边的暗夜回潮,波、涛、汹、涌。
噔——她头顶的小灯泡倏地亮了!
连说话都带着波浪号:“姐~你在枫叶国吃~什~么~了~呀!木~瓜~?牛~奶~?”
热水将脸熏成潮红,程墨耳根发烫:“你出去!”
“哎妈呀~某人太性\/福了!”程杳杳在退出前怪叫声连连,“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姐,从现在起,你就是小婶,认证完毕!!”
“呀——!西八!!!”淋浴间传来程墨的骂声。
孩子逼急,飙脏话了。
程杳杳抄起小包,嘴里哼着艳俗小曲,先溜为敬。
.
洗澡水哗哗从身体流到地上,泼洒出单调的白噪音。
耳边除了流水声,还有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怀着一腔忐忑,程墨洗完澡,换上一次性内裤,打开病号服。
“。”
男款,大号,病号服。
程杳杳从小不靠谱,没想到她一条道走到黑,从不靠谱,变成了没谱。她还想不想高考了?
程墨来得匆忙,什么行李都没带,自然没有换洗衣服。
她硬着头皮穿上病号服。
磨磨蹭蹭吹好头发,庆幸自己因为太穷不去枫叶国理发店的决定。她把长发拢到前面,挡住。
身体在宽大的男式病号服下更显空荡,如墨的长发胸前散开,这和皇帝的新装有什么区别?
走出病房时,程斯樾正拎着饭盒进来。
他换掉了病号服,上身一件整肃的深色衬衫,黑色的西裤不带一丝褶皱……
他看起来像是刚从公司下会,赶来医院探病的访客。
其实明明,他才是那个病人。
程墨一怔,视线猝然上抬,落到他的头上,乌黑的瞳孔定住。
不是头破掉了吗?不是缝针了吗?他头上那个像打包柚子用的白色网帽呢?为什么连纱布都没有?!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血流的秫秫声在耳边格外清晰,她鼻子一酸,快步走到他跟前。
“你为什么不听话!”她张嘴,声音破碎不成调,“你为什么不戴那顶帽子!”
她在国外五年时间,中文退化不少,她不知道医用弹力帽的准确叫法。
“喂,程太太,”程斯樾抬手覆住她柔软的肩,他的腔调不大正经,“哪有上赶着让先生戴帽子的?”
程墨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迷茫:“你为什么不肯戴?”
“一种,带有羞辱色彩的,帽子。你想给我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