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林尼离去，提纳里瞄了眼攥着衣角仍在纠结的柯莱，不由感到好笑：“怎么？想道歉的话，刚刚怎么不出声。”
他一眼便瞧出了少女的心思，戳破得毫不留情。
柯莱微撅着小嘴，支支吾吾半响也憋不出半句辩驳。
“你呀。”提纳里耸耸肩，笑道，“林尼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今晚要为你准备惊喜作为生日礼物呢，还让我不告诉你。”
“欸？！”
“好好期待吧，大魔术师的礼物想必会很有趣呢。”
“……嗯。”
柯莱低声应着，眼眸柔和，只觉心底暖呼呼的。
[林尼先生也是很善良、很温暖的人呢。]
[或许火元素神之眼的人都是这样吧。]
*
夜。
柯莱的生日会就在她自己的小屋里。
少女不太适应被一大堆人包围庆贺的氛围，因而来的人很少。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在下午陆陆续续来道一声“生日快乐”，笑吟吟地在门口放下礼物和祝福的贺卡。
等林尼和提纳里来时，屋外的礼物已然堆得像做小山。
“欸，柯莱真是受欢迎呢。”林尼嘴角微扬，打趣道，“里边不会有小男生的表白信吧。”
提纳里轻笑道：“或许吧，不过我可不会翻小孩子信件呢。”
屋内三人就着小蛋糕过起简单的生日会。
柯莱时不时紧张地朝林尼那瞧瞧，而后急忙收回目光怕被发现。低着脑袋眨眨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一会儿又悄悄瞄上一眼。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让林尼啼笑皆非。
哪怕他猜到了提纳里会泄密，却也没想到小姑娘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举动。
许完愿望，分完蛋糕，笑聊了好一阵，提纳里才打趣道：“你怎么还不给寿星大人献礼呢，莫不是礼物还在路上邮寄着？”
“喂喂，这说的我多小心眼似的。”林尼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扭头朝柯莱笑了笑，“喏，迟来的魔术帽。”
他双手捧着一顶魔术帽，帽子里盛满了须弥蔷薇和霓裳，鲜艳不可方物。
“漂亮吧~”
提纳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不会吧，大魔术师掩人耳目准备大半个下午，就弄了一帽子花？我猜另有玄机吧。”
“都被你懂完啦。”林尼斜瞪了他一眼，故作生气地嗔道，“这下我的惊喜可被破坏了哦。”
“哈哈哈，大魔术师的惊喜怎么会这么简单被破坏呢。”
“得嘞，你说的都对。”
鲜花近在咫尺，芬芳扑鼻而来，柯莱只觉心跳都慢了半拍，紧张地抿了抿唇瓣，拘谨地接过魔术帽：“谢谢您，林尼先生。”
[不是啦，太平淡啦！！]
[明明说好还要表达感谢和歉意的。]
[呜……错过这次，什么时候才能道歉呀。]
柯莱捧着帽檐，心底不断抱怨着怯懦的自己。
要是……能鼓起勇气就好了。
像安柏一样，有什么都能大声说出来，开心也好，感激也好。
这些心情，我都想告诉您，林尼先生……
少女思绪翻涌着，忽然望见帽里亮起的光芒——在鲜花之下，似乎还藏有什么。
提纳里似笑非笑地双手抱胸，想着那便是大魔术师的手段了吧。
“咻——”
随着轻微声响，鲜花飞散在整个小屋，帽子里盛放着精巧的炼金仪器，好似铭刻着复杂符箓、阵法的炼金合成台一般。握着帽檐的柯莱和林尼身上，也接连散发金光，仿佛通过魔术帽相连起来。
房屋里亮堂堂的，就连花瓣也熠熠生辉。
提纳里和柯莱愣愣地望着屋内美景，一时感慨难以回神。
这时，少女身上忽然显露出污浊的黑气，阴暗犹如渊底的臭泥。林尼默不作声地将左手压在右肩，一道细密繁琐的阵法从掌心处翻出小口。骤然迸发的吸力，借由魔术帽为链接，将少女身上的诅咒与噩梦一同吸纳得干净。
[术式结束，和预期的一样。]
林尼稍松口气，迅速将肩头诅咒封印牢固，一时感觉胸闷头晕，蹙着眉宇，左手扶着额。
这般变故转瞬即逝，快到让提纳里都来不及反应，只见到那抹让人心悸惊恐的黑气从柯莱体内飞入林尼肩头。
“你刚刚做了什么！！”提纳里急忙拉着林尼检查起来，尤其是他肩膀的封印，面色难看，“这封印的是……诅咒？谁给你布置的？！”
也是这时，柯莱才从恍惚中回神，只感觉身子一轻，从前的压抑束缚感都消散不见。
“我……”少女愣愣的抬起双手，那种轻松感前所未有。
再将袖子拉开，手腕灰黑的鳞片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她不是傻瓜，联想到林尼先前的动作和现在不适的模样，立刻反应过来。
林尼抬眸瞧见提纳里担忧的神色，温笑道：“我没事，只是走神了一会儿。”
“什么走神？！你好歹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啊！”提纳里轻喝一声，皱着眉询问，“诅咒是怎么回事，刚刚你是将柯莱的魔鳞病转移给自己了？”
柯莱娇躯颤了颤，紧咬着唇没有出声。
她甚至低下眼眸，不敢看两人。
[不知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救我呢，同情吗？还是因为提纳里老师？]
[毕竟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呀……]
[这样的救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林尼俏皮地吐了吐舌，那副游戏人间般的模样，让提纳里气地想揍他。
“真的没事啦，”林尼也稍稍正色地解释两句，“我身上的诅咒来自深渊教团的一位强者，现在已经封印住没什么影响。我察觉到魔鳞病似乎也是一种特殊的诅咒，相较我身上的诅咒还处于下位。因此设计了这个魔术机关为连接，将柯莱身上的诅咒吸收掉了。”
“那你现在……”
“没事啦没事，毕竟我和柯莱不一样，我的诅咒被我封印在肩头一处，柯莱则是遍布全身难以用寻常方法根除。只要能封印住就对我没什么影响。”
林尼摊摊手，说得很轻松，但两人依旧面色低沉。
他的确没说错，魔鳞病的诅咒比之他身上的，犹如萤火比之皓月，对他没什么影响。刚刚的不适还是由于封印一揭一束带来的冲击。会选择帮柯莱，除却对自己危害不大外，便是稍稍慰藉一下自己的不安吧……毕竟，自己也是愚人众呢。
即便这事是多托雷做的，但他到底也是愚人众的受益者。人血馒头的果实，[邪眼]，他可一直在用着。
对柯莱遭受的折磨和苦难，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既然能帮，就尽力而为吧。
“你真是……”提纳里咬了咬牙，半响才叱出声，“疯子！”
“先去我那呆着，我给你做全身检查。”提纳里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尼往外走。
柯莱也连忙提着灯跟上。
*
诊所二楼单间。
“好好在这里躺着，别乱动。”提纳里说了一句，便着手操作起医疗器械。他从刚刚起就一直蹙着眉，无比认真，“柯莱你也是，在旁边躺着，我也要检查你的身体状况。”
他不想久违的朋友见面不久，便因为他偶然提了一嘴而被魔鳞病感染。
柯莱呆了呆，她还想去照顾林尼先生呢。
不过提纳里这么说，她也不敢多嘴，乖乖爬上另一张床，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挂上检查设备。
*
检查ing。
*
随着检查接近尾声，提纳里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些许，就是嘴上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被数落的林尼自然是扁着嘴不敢吱声，一副又委屈又可怜的模样。看的柯莱忍俊不禁，却又不好意思笑出声。
[林尼没事真是太好了。]
提纳里和柯莱不由自主地想到。
若是少年因此而身患不治之症，英年早逝，他们恐怕会愧疚一辈子吧。
现在林尼身体没有出现病变，少女身上的魔鳞病也消失不见……这样想着，柯莱的眼眸不由温热几分，杂乱的情绪闷在胸口，沉甸甸的。
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吧。只是……这样笨拙不堪的自己，真的值得他不惜己身的救助么。
“林尼……”
她默默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