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静得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初妤审视着男人的神情,试图从他细微的变化中窥探出什么。
然而荣砚修始终神情平静坦然,反倒是用略带探究的眼神回看向她。
小姑娘刚哭得惨,这会儿瞪着他的眼瞳还氤氲着水汽,眼角绯红一片,哪里有半分气势?
半晌,男人轻笑一声,从旁边储物盒拿了张乳霜纸一点点仔细给人擦拭泪痕。
“发生什么事了?谁把我们荣太太气成这样?”
荣砚修嘴角噙着笑意,眼底却是半分笑意都无,甚至初妤从他温柔的语气中隐约听出了些冷漠狠戾。
然而初妤不为所动,伸出小手推开男人的手,固执问道:“你先解释清楚。”
“好。”
许是见她铁了心要知晓这一切,荣砚修也痛快应下了。
本来他也不是想要隐瞒她,只是从前她根本不在意不关心,他总不好上赶着讲这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琐事。
现在小姑娘执意要问,他自然要一五一十解释清楚。
“郁晚小时候就跟在我奶奶身边,她比我和砚松小很多,平时上学也没什么交集,就是偶尔回老宅聚餐会碰见。”
“大概十年前吧,有一次家宴的时候,她趁着我喝了酒,拿了佣人要给我送来的解酒汤擅自进入我的卧室想要……”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几秒,似乎不太想在小姑娘面前说那些词。
初妤根本不知道男人的心思,顺着他的话就接下去:“勾引你?让你酒后乱性?仙人跳?”
荣砚修听得额角一跳,扣在她后腰的大手忍不住微微用力捏了一下,语调近乎叹息:“从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继续讲呀!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并没有喝多,也给足了她面子,这件事并没有传出去,只有我和奶奶还有几个老佣人知道。”
“奶奶替她求了情,我找人安排她出国读书了,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回国。”
“就没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复杂惊人的豪门秘闻呢。
原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啊。
荣砚修差点气笑了,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荣太太很期待发生什么?”
“嘶——疼!”
荣砚修根本就没有用力,知道小姑娘是故意的,还是顺着她的话凑过去瞧了瞧,“哪里疼?我瞧瞧。”
初妤捂着额头不给他看,噘着嘴小声嘀咕:“事情还没说完呢,你别想蒙混过关!”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两人灼热的呼吸交错着,她好不容易才撑住自己的理智继续“审问”。
“好,荣太太还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初妤想了想,低头翻找自己的手机,余光瞥见自己的包就在刚才的座椅边,想也不想就歪过身子伸手去够。
她这举动倒是把荣砚修吓了一跳,抚在人腰后的手臂一紧,将歪出去半边身子的人揽回怀里抱好,伸出另一只手轻松拿过她的小包。
一边还心有余悸沉了语气:“要拿什么跟我说就是了,冒冒失失的,磕着怎么办?”
初妤撇了撇嘴没有接话,拿出手机点开了那条匿名短信递到男人面前。
荣砚修看了眼短信内容,眼神倏地冷下来,薄唇微抿着,没有丝毫犹豫,从她手里拿过手机,长指轻点几下,然后替她熄了屏放回包里。
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一天时间,我会查清楚,保证给荣太太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以么?”
初妤原本也猜到这应该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听见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车子早已经停在昭熙公馆的车库里,司机也早早离开。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荣砚修伸手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仔细披在小姑娘身上。
“我们先回家,还有什么话一会儿回去慢慢说。”
“好。”
初妤一边应声一边就要伸手开车门。
“我来。”
荣砚修捉住她的细腕,引着她环住自己的脖子,“抱紧。”
说完,打开车门,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下了车,脚步不停径直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灯光明亮,四面都是干净清晰的镜面墙。
初妤不敢抬头看,她知道自己现在趴在男人怀里的姿势像个八爪鱼似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今天穿了件大摆的裙子。
荣砚修只用单手就把人稳稳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捉了她夹在自己腰间的小腿看了看,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快速脱下了她的两只高跟鞋随手丢在电梯角落,似乎带着些怨气和怒意。
“你干嘛呀?”
那双鞋好贵的,她好喜欢的!
男人懒得分一丝眼神给那双被丢下的高跟鞋,“脚都磨破了也不吭声,不合脚的鞋留着做什么?”
初妤语塞,不是无言以对,是听出男人真得有些生气,虽然并不是对着她。
电梯抵达二层,荣砚修抱着人径直走向主卧。
管家和女佣早已接到通知站在走廊恭候。
“准备热水,夫人一会要沐浴。把医药箱拿来。”
男人一边走一边沉声吩咐着,佣人们领了吩咐便转身去准备了。
老管家这几年一直负责昭熙公馆的日常维护,对他们俩的相处情况再清楚不过,原本已经对这两人名存实亡的婚姻不抱任何幻想了,没想到荣先生回国第一天就抱着太太回来了!
他心里欣慰极了,“先生,太太,卧室已经提前收拾好了,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再着人去换。”
初妤趴在男人怀里偏过头,看他还是沉着脸,于是从他肩头探出脑袋冲着管家笑吟吟说道:“好的,谢谢陈叔啦!”
老管家一怔,太太好像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了。
三年前初次见到刚嫁进荣家的太太,她作为初家的长女,荣家新任的女主人,温柔端庄,言行举止无不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一切都完美的让人挑不出错来,他想了很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后来才终于想明白,是生命力。
曾经的太太完美的扮演着所有的角色,却独独失去了自我,没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而此刻这个被先生抱在怀里会笑着对他道谢的太太,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真好。
荣砚修抱着她进了卧室后顺手关上了房门,走到床边时屈膝半蹲在床边,小心翼翼把她放在床上坐好,然后一把捞起两条细白的小腿查看伤势。
纤瘦白皙的脚丫踩在他深色的西裤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一眼,他便垂下眼睫不敢再看。
再看下去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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