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又一次抓着手中的锦缎纵身跃起,在半空之中接连转了三圈才落下。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众多宾客之中只有一人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幽深,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琴音停下,桃夭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四周的灯火复又明亮了起来。
她的脸上覆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秋水般澄澈的眼眸,含笑的看着四周的客人,盈盈行了一礼。
梅姑走到了她身边,脸上依旧是妩媚的笑意,对着四周的客人的说道:
“诸位贵客,对我百花楼今年的花魁娘子桃夭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
【好看!】
【再让桃夭花魁跳上一段呗!】
一时间台下起哄的声音不断。
只是此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梅姑,你今年的花魁是见不得人吗?怎的还带着面纱?
让她赶紧给本小侯爷摘了,让小爷我看看她的脸长得有没有她的舞一般美!”
小侯爷?在这盛京城的青楼里敢自称小侯爷的可没几个,毕竟也不是所有的勋贵子弟都敢光明正大的来逛青楼的。
桃夭不着痕迹的打量起说话的人,一身翠绿的如意纹织金圆领袍,略有些圆润的腰间系着绿松玛瑙磐金带,腰带上挂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玉。
白皙的胖脸上,一双小眼睛正色眯眯的看着她。
呵,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桃夭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荀盛——永宁侯独子荀小侯爷!她今日唱的这一出大戏为的就是这位小侯爷。很好!鱼儿已经上钩了!
又不禁在心中有些感慨:当年那个腼腆又胆小,有些微胖但还算乖巧可爱的小男孩,现在竟是变成了这番模样!又或许盛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就应该是如此模样吧!
只是她离开的太久了,都快认不出那些故人的模样了。
与他同桌而坐的贺五公子与王三公子也俱是盛京城中颇具盛名的纨绔,真真是物以类聚!
贺五和王三见他对着梅姑发难,也跟着附和道:
“小侯爷说的对,难不成这桃夭姑娘整张脸就只有眼睛能看?如此遮遮掩掩的,像什么样子?”
“是啊梅姑,你这百花楼可从没如此糊弄过客人,难不成是今年实在找不出个看得过去的花魁出来,这才随随便便拉了个姑娘出来充数?”
荀盛故作潇洒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似是对贺五和王三的话很是认同。
梅姑在这青楼里待了十几年,手段自是了得,举起手中的团扇,遮住了自己小半张脸,娇笑了几声,温言软语的说道:
“三位公子可莫要说笑,我百花楼的花魁哪里会有庸脂俗粉!
我们桃夭姑娘可是说了,她的面容只有今日竞拍成功的客人才能看!
小侯爷想看,不妨将价格叫高些,奴家保证您这银子花的物超所值!”
荀小侯爷听了梅姑的话,本就不算大的眼睛眯了起来,闪出一抹被勾起的兴味,合起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的敲击着桌面,笑着说道:
“梅姑,你可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啊!”
“奴家也是仰仗各位爷们捧场!”
梅姑与荀盛对话的这会儿功夫,桃夭总若有若无的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如芒在背。
目光轻转扫视着大堂里的诸多宾客,在与荀盛相隔了三个包厢的厢房之内,总算找到了那道视线的主人。
竟然是他,他竟然也来了!
肃北王府的二公子萧景辰,盛京城中另一个出了名的纨绔!
即便他现在身份有些尴尬,但也依旧是敢跟荀盛叫板的少数几个世家公子。
萧景辰穿着玄色对襟窄袖云纹袍,他对面坐着一个着青色直裰织锦长袍少年公子,桃夭看着也有些面熟,只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萧景辰跟他对面的人说着话,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桃夭的身上,见她看过来,还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桃夭避过他的目光,耳尖轻动,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她常年习武听力极好,萧景辰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她也听了个大概。
坐在萧景辰对面的少年公子,神情不虞的说道:
“老五这个不争气的,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少跟姓荀的来往,就是不听!”
萧景辰拇指捻动着手中的酒杯,不疾不徐的劝:
“怀泽,你家老五还小,回家慢慢教就是了,何必生气呢?
你家老爷子还禁止你与我来往,你不是依旧坐在这里与我饮酒!”
听到怀泽两字,桃夭才想起来,原来是首辅家的长孙贺怀泽。
又听贺怀泽说道:
“景辰,你与荀盛怎可相提并论!祖父他只是……”
又听萧景辰有些自嘲的语气道:
“这盛京城中两大纨绔之首,我与那姓荀的可是并驾齐驱。”
贺怀泽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声,道:
“你又是何必!”
萧景辰将青瓷杯盏中的酒水饮尽,笑道: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两个人说了几句,便住了嘴。
高台上梅姑又将话题带回了花魁竞拍。
“诸位贵客今日本就是佳节,我百花楼自不会让贵客扫兴。
我家桃夭姑娘的姿色如何尚且不论,单说方才那一舞,可也当得一舞倾城了!
这花魁竞拍的矩与往年一样,百花楼的花魁一年只服侍一位贵客。”
百花楼是盛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青楼楚馆之一,每年的选出的花魁娘子更是才情容貌俱佳的姑娘。
百花楼的花魁一年之内只陪伴一人,这是百花楼的规矩,也是百花楼花魁受人追捧的理由。
既能彰显财富又能彰显地位。
在座的宾客这时候终于有人等得不耐烦,催促起来。
“我说梅姑啊!这竞拍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
梅姑浅浅一笑道:
“今年的百花楼花魁竞拍正式开始!
诸位,我家桃夭姑娘今日登台,起拍价一千金!”
听到一千金,许多人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梅姑!你今年这花魁是仙女变得不成,起拍就一千金,这是要抢钱不成!”
一个身着湖蓝色锦纹直裰,看着便是一身商人习气的中年男子挺了挺自己滚圆的肚子,忍不住冲着高台之上的梅姑抱怨起来。
说话这人是盛京首富,沈老板。
梅姑脸上笑容依旧不减,对着沈老板恭维道:
“沈老板您这是哪里话,一千金对您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奴家哪里就是抢钱了!”
“哼!我出一千零一金!”
沈老板有些肉疼了喊出了报价,瞬时引得厅堂之内的宾客一阵大笑。
一千金折算成纹银就是一万两。
普通百姓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是十几二十两的纹银。
这一千金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但对于能够出现在百花楼这种销金窟中的人来说。
也只是贵了一些,而已!
如此的价格,与花魁娘子隐在面纱之下尚未得见的容貌反而引得客人们多了几分竞价的兴趣。
荀盛见到如此情景当下小声与贺五公子王三公子说道:
“我记得去年这百花楼的花魁娘子,起拍价是两千两纹银吧?”
王三公子回忆了一下说道:
“嗯,对,去年的那个花魁红芍可是有一副好嗓子,唱的曲如同百灵鸟一般。”
贺五也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红芍姑娘去岁竞拍的时候,是让谢家老六拍下来的,花了五千八百两纹银!”
“去年谢六可是出了大风头的!要说起来,五千多两银子包了花魁一年,也不算亏啊!”
“可今年这位起拍价就是一千金啊!我今天拢共就带了三千两的银票出来!”
荀小侯爷听着两位好友的话,更多了几分兴趣:“想来这贵必有贵的道理。”
他们三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厅堂之内的其他客人已经叫价到了一千二百金。
荀盛不再犹豫,高声喊道:
“一千五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