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男人转头进了屋，隐约能听见他压低声音训斥谁的动静，之后屋里再没人走出来。
姐弟三人，就这么被晾在了院子里。
刘波刘涛都有些生怯，紧贴着站在应淑身边，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她。
“你们先坐。”应淑轻声安抚两兄弟，迈步站到了屋门前：“伯伯，谢谢您让我们躲在您家，该怎么称呼？”
门里安静半晌，有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像是劝了什么，男人冷淡地说：“不用谢我，咱俩没关系，你不用琢磨怎么叫我，怎么跟我攀关系，老实在外头的呆着吧。”
“……”应淑心道，这人的口气这么呛，活似跟他有仇似的。她不想贴这个冷脸，回头却看见刘波刘涛揣手缩脖，冻得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鹌鹑。
她心里酸软，又转过头去，好声好气地跟他打商量：“伯伯，我没别的意思。现在天太冷，我弟弟年纪小，我怕他们冻感冒了，能不能让他们进屋坐会儿？我保证他们会乖乖的，不会打扰你们……”
“……”屋里又安静了一小会儿，男人似乎是心软了，语气不再那么冷淡固执。
“你们去厨屋呆着吧，厨屋的灶火还没熄。”
他看起来一面都不愿意跟他们见，究竟是什么愁什么怨？应淑好奇得不得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她刚刚听见了她妈名字，难道是她妈的旧情人？
罪过罪过，她不能胡乱编排原主亲妈。要是刘传芳的旧情人，周春花死也不会来求他的。
都男婚女嫁小二十年了，再过来打扰，要人家照顾前女友的闺女，绝非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应淑搬着小板凳，挎着篮子，像率领小鸭子的鸭妈妈，一前一后地带着俩兄弟走进了厨屋。
厨房最能体现一户人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很显然，这户人家表面看上去很光彩，里子却是捉襟见肘，生活很寒酸。
分明是过年，厨屋里却没闻见一丝肉腥，房梁上挂着一块刚腊好的猪肉，约莫五斤左右。过年都没动那块猪肉，八成是打算在赶集时卖掉换钱。
应淑的目光一扫而过，心里倒没生出多余的想法。
这就是这个年代普通人的生活，刘国强家的日子跟他家比起来，也说不出谁好谁差。
刘国强家吃得好，穿得暖。可直到现在住得都是茅草屋，遇到暴雨天，那是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遇到大雪天，夜里睡觉都怕积雪把房顶压塌了。
至少这户人家的房子修得又结实又宽敞，是村里少见的砖瓦房。
应淑收回目光，一边度量着要不要也说服周春花重新建个房子，一边把刘波跟刘涛拉到灶火边坐下。
灶膛里的木柴没有熄灭，故意留了一点火头儿。过年就是这样，指不定要什么时候蒸炸煎煮些什么呢，重点灶火太麻烦。像周春花家的两个大灶，就没歇过火。而留些火头方便许多，一拉风箱就能烧起来。
姐弟三人也没好意思拉起风向点燃火苗，费人家的柴，凑在那点儿红红暗暗的热源边上，汲取着微弱的热量。
应淑打开篮子，从里头挑了几块肉多的炸排骨，慢慢烤热了塞到刘波跟刘涛手里：“吃两块，吃饱了身上就暖和了。”
刘波刘涛互相对视一眼，迟疑地说：“姐，娘是让你把肉送给那个伯伯吧……？”
应淑理直气壮，脸上没有丝毫心虚的神色：“是啊。但是他又不知道我们带的是什么。”
她朝刘波刘涛眨眨眼，小声问：“他那个态度，难道你们就不生气？”
刘波跟刘涛用力点了点头。
要不是周春花把他们丢下就走，他们不能给爹娘添乱，早就偷偷溜回去了，谁乐意在他家呆着。这里安静得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像是在无声地排斥他们姐弟一样。
应淑笑了，捏着他俩的手把排骨送到嘴边：“那我们还顾忌他们干什么，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咱们都没吃饭，先填饱肚子！”
刘波跟刘涛眼睛晶晶亮，终于露出自从来到这里以后的第一个笑脸。他俩点点头，放下了迟疑，大口大口地啃起排骨。
人吃饱了，身体就开始从里头散发出热量，要是能来上一碗热汤或者热水，那就更舒服了，可惜的是，这家人实在不友好，大冬天里费柴烧水也算是不小的消耗，只能摸摸他俩的脑袋，让他俩忍耐一会儿。
热水没什么希望，排骨却是能放开吃的。
兄弟俩正吃得满嘴流油，忽然听见了咚咚的捶门声。
俩兄弟一惊，肉卡在嗓子眼，咳了个天翻地覆。
“姐……！姐！怎么办？”刘涛伸着俩油手，红着脸，急急燥燥地想把骨头都踹灶膛里。刘波一壁咳，一壁也跟着收拾残局。
还是脸皮薄了一点。应淑摇摇头，站到厨屋门口往外看。
那男人被外头的动静吵了出来，拧着眉穿过院子。
他扫见应淑在厨屋门口站着，脸色变了变。那是种很复杂的表情，应淑没办法形容，只是觉得他好像很不想看见她，却又不是讨厌那么简单。
“进屋去呆着。”
“外头是谁？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进屋去呆着！”他提高声音，立起眉毛，发火道。
应淑让他突然的怒气吓了一跳，她抿抿嘴唇，侧身站到门后，大门看不到她，她却能从门缝里看到大门那的情形。
男人像是被她的不听话气到了，瞪了她一眼，急步走向大门，火气全撒到了捶门的人身上。
“谁？！”
应淑听见了一个耳熟的声音。
“国安，我是中武。你开门，我有事儿问你。”
是应家人，原主的大伯父！
应淑猛地攥紧拳头，神情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