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立不屑的道:“好一个关照有加,真是叫我肺腑共振,心怀感念。”他双目直直的看着段玉良,登时明白,为何自己在平福城时,能够在苍魂珠的指引下遇到两位神仙。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还让自己开心了良久,以为是话本小说中的奇遇出现在他身上。
段玉良并未在意他的嘲讽,接着道:“随后在虎云铮,陈珊珊的魂魄进入苍魂珠后,潜在它深底的邪气彻底被唤醒,而你的修炼之路刚刚开始。我的职责便是在考察完实情后,继续留在人界,辅佐你完成四魂阵法的重启,将苍魂珠中诸多孤魂度化,完成历劫。”
虔诚立道:“在此之中,你始终没有表明立意,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天机不被泄露?”
段玉莲面露无奈,淡淡道:“我虽是天人,却也没有窥天之能。即便我已知你是天君所化,但也决不能透露半字。”
虔诚立道:“所以,段良成与我父皇勾结之事,你也不知?”
段玉良点点头,道:“段良成被斩,身骨俱裂,我本以为他已死去。直到他在夜丰出现,我才明白他是用了妖界邪术葬魂秘术苟活了下来。”他顿了顿又道:“我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与李宏毅勾结在一起,为的就是搅乱大晔安稳的局面,让天君提前降世。”
夜静无声,月隐云后,星光暗淡。
烛火明亮,双眸震颤,段玉良缓缓道:“起初我以为收集四兽之魂后,你我便可回到天界去。但是段良成的出现让我倍感危机,与其让他霍乱人界,不如顺手将他除去。”
虔诚立道:“所以后来你决意重建玄机堂,这样一来,在你的功劳册上又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段玉良摇头道:“我只是天君身边的一个老仆人,在人界的一切功劳都将归于天君。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都是居功至伟,高高在上的九天圣君。”
虔诚立浑身一紧,牙关咬紧,“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屋中回荡。他心中暗暗道:如此天君,不做也罢!
段玉良道:“回到帝都后,我准备将早已物色好的玄机堂旧人重新组织起来。然而李宏毅用自己的权益之便,派遣段良成将他们全都暗杀。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对他真正起了疑心。”
他看着昏睡过去的李宏毅,眼光中尽显失望,道:“再到后来的西舟山,他忽然出现,并且段良成也在同时对西舟山发起突袭,这不免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只不过当时我也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那么做,现在看来,对于西舟山苍狼王的事他们已经谋划多时。”
虔诚立质问道:“万年青草原的事呢?你也没有料到?”
段玉良道:“对于万年青草原的事,我是十分自信的,因为那时苍魂珠中已有白虎,朱雀二魂之力,区区一个千年妖兽根本不值一提。”说着他的面色忽然暗沉,想起了在草原枉死的部下,还有舍命相保大晔太子的言文悦。他哀声道:“尚克秋的叛变,还有段良成在北厥的势力,这些都是我未能料及的。对于言文悦他们的惨死,我也有一份责任。”
虔诚立再次质问,咄咄逼人的道:“难道在他们枉死之前,你不能用天人之身,识破段良成的诡计?”
段玉良道:“我的职责是辅佐你,然而万年青事件的背后显然是段良成和李宏毅在谋划,我想他们就算是再怎么心地险恶,也不会对你下手。况且,尚克秋叛变之后,对所有人都下了手,唯独留下了你的活口,更是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缓缓道:“再者说,段良成犯下的罪恶越是深重,待你将他铲除之后,功劳越是丰厚。”
柳丁卯和虔诚立二人同时惊诧的看着他,着实想不到,这样的话竟然是在一个众生仰望的天人口中说出。柳丁卯捂住自己的双耳,悲痛的低下头,现在真相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虔诚立一字字的道:“为了功劳,为了天君的地位,所以他们的死活可以全然不顾。为了四魂,为了早日回到天界,所以玄武的心愿不值一提!”他气动如火,双目瞪如铜铃,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心里一片灰暗。苍魂珠在转动着,随着虔诚立的意志渐渐消沉,它像是找到了良好时机。
段玉良道:“天君放心,这些罪过回到天界之后都会记在老奴的身上,天君的清誉绝不会受到半点污损。”
虔诚立怒火更盛,瞪着段玉良喝斥道:“你住口!”
段玉良感到虔诚立心中怒火燃烧,此时他已不能多言,只好默默的躬身闭口。
龙女站在虔诚立的身边,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她不知道天君历劫对天界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天下生死的大义为何那么重要。但是她知道,段玉良和李宏毅说的这一切,已经将他心中最笃定的信仰彻底摧毁。
“咚”的一声,虔诚立再也站立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臂撑着松软的身体,面目悲切,背上寒风习习。虎云铮,陈珊珊,苦一,玄一,言文悦,玄武老者......这一张张清晰的面孔在他眼前划过,他只觉此刻已无颜面对他们。
“天君历劫,本是天君的事,可是为什么天君能够相安无事,而他们却要......”虔诚立心中懊悔,困惑,愤恨,悲哀,乌黑的眼珠子抖动着。
段玉良道:“天君乃是九天明主,岂能与这些凡间生灵相比,待到青龙之魂收齐,你还是要坐回天界至尊之位的。”
“滚!”虔诚立厉声道,瞧都不瞧段玉良一眼。
段玉良怔住,他不明白虔诚立的“滚”字何意。他抚着虔诚立的臂膀,宽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悲痛,能在天君历劫时献上微薄之力,他们已是荣幸之至。”
虔诚立猛然站起,将段玉良推开,鞘中长剑顺势而出。当时屋中电光飞舞,烛影似生似灭,剑锋直指段玉良的咽喉。柳丁卯纵身而起,挡在段玉良身前,劝阻道:“且慢!”
龙女也是急忙的扑在虔诚立身前,紧紧将他抱住,劝说道:“你不要做傻事。”
段玉良已是天人之身,自然不畏生死,然而虔诚立的愤怒的态度让他不由生疑,暗暗道:为何他是这般态度,难道天君之魂不在他身?倘若不是天君所化,苍魂珠又为何因他而动?难不成是我搞错了吗?
虔诚立剑指段玉良,柳丁卯挡在剑锋之前,他也不好一剑刺下。何况龙女站在面前,双臂紧紧将他搂着,生怕再误伤了她。他厉声道:“虎云铮,玄一,玄武老者,这些人都可以说是为了天君历劫而来,可是惨死在草原的言将军呢?你可曾想过他!”
提起言文悦来,段玉良的脸上挂着惭愧,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言文悦会被北厥的铁蹄踩踏而死。
虔诚立道:“言将军不惜年迈之体,亲自率领议和使团北上,难道他只是为了挽救大晔免受战火吗?茫茫草原,何其辽阔,放眼望去,尽是北厥之土,他难道就不知道北上的凶险吗?”他摇着头,面色狰狞的一字字道:“不,他不是不知道,北厥人的残暴与狠毒他比谁都了解。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难道不就是因为北厥之地没人比他更了解,难道不就是为了亲手将挚友带回?”起初他的声音还是慷锵有力,掷地有声,渐渐他的声音就变得模糊,颤抖起来,最后几字里已带有呜咽之声。
段玉良听闻此番言语,心中深感歉疚,两眼如同天明时的星星,渐渐暗了下去。言文悦性情刚直,在朝中少有朋党,诸多文臣武将对他都是背后议论,咬牙切齿,若不是帝君相护,恐怕早已被暗箭所伤。对于整日端坐朝堂,夸夸其谈的文臣他更是不屑一顾,但唯独段玉良能入其眼,与他一起共伴帝君左右。
当时朝中众臣见他二人备受青睐,有人美其名曰:这二人当真是天上文武双星下凡,共佐帝君大业!
然而他却不知,令他身死北地的阴谋,正是由他信任的帝君和相知的好友共同谋划而成。不知道远在九泉之下的英灵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又是作何感想。
夜已深,人更静,漫天的星斗闪着光,弯月如刀,悄悄的躲在阴云之后。海浪翻滚着,金沙流淌着,晚风似箭,吹的直叫人浑身难受。
金胜光和孟一凡二人从楼上下来,走到房门前时,听到屋内剑风呼啸,心中倍感焦急。再听到柳丁卯和龙女先后拦阻,更是震惊,不过后来未曾察觉屋中杀气四起,他二人便静静站在门口听着。等到了房中动静渐渐平息,金胜光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