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龙女身后忽然冒出一根柳条,如同满弦射出的箭矢,直冲她的后脑。龙女向下蹲伏,柳条擦着头顶而过,削落几根发丝,随着风飘向远方。
虔诚立化掌为刃,一个纵身飞起,向柳条劈去。柳条腾舞,转而又向虔诚立刺来,掣肘格挡下,“刺啦”一声崭新的衣服裂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瞬间将裂口染红。
“好厉害的柳条!”虔诚立心中暗叹,不等他多想,片片柳叶已如落雨般飞来。
龙女不敢懈怠,顺手展开藏在袖子中的绸带,尽数将柳叶裹挟,只见金光一闪,片片柳叶化作灰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叶借着风力,再从虔诚立身后飞来。龙女借势用绸带卷起虔诚立,二人一同落在地上,见那柳叶纷纷打在空中,势头比那尖头狼牙箭还要凶狠,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铛铛铛”金锣响起,街上有人呐喊着:“在这边!在这边!”紧接着一阵脚步响动,巡防营的军士朝这边跑了过来。
黑影抖动,眼见自己行踪暴露,向城外闪去。虔诚立眼疾手快,与龙女对视一眼,二人紧追而去。
静寂的街巷中飞出一根粗如枪杆的柳条,柳条锁在一面坚固的墙上,一拉一提,黑影借势向前飞走。一阵疾风吹过,几片蔫儿黄的柳叶翩翩落地。
柳条再次飞出,向着下一个目标锁定,只见银光一闪,飞出的柳条被赶来的巡防营军士斩断。眼见虔诚立他们就要追上,又飞出两根柳条,直取两名军士的咽喉。
“噗”地一声,柳条穿过咽喉,随即收回。不等他们反应,二人手中的刀已经落在地上,像块木头一样纷纷跌倒在地。
眼看虔诚立就要追上这只妖怪,黑影身上忽然闪起嫩绿色的光芒,蓄势而出的是万根柳枝。铺天盖地的柳条将虔诚立和龙女笼罩在它精心制作的藤球中,藤球逐渐缩小,是要把他们二人紧紧压缩在球中。
情急之下,龙女闪动金铃,阵阵金光闪耀,也不见有何作用。虔诚立也是拳打脚踢,悔不该自己的剑没有随身携带。
“咔咔”几声怪响,黑影借着柳条已经爬墙而去,消失在漆黑的绿林中。
藤球越来越小,柳枝即将穿破二人衣服,却见虔诚立腰间墨珠闪动,耀眼的白光瞬间撑满藤球。柳枝不再蠕动,藤球逐渐变大,“嘭”地一声响彻天地,紧罗密织的藤球炸裂开来,无数条柳枝散落在地。
二人平稳的落在地上,缓息片刻,正要起身去追,已是看见言文悦带着一队人马围在二人眼前。
众目之下龙女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面容,喘着大气道:“快,快去追啊!”
虔诚立看着言文悦坚毅的眼神,拍拍龙女的肩膀,道:“不必了,它已经走远了。”
言文悦打量着他们,看见虔诚立的胳膊还在流血,急忙上前询问道:“公子的伤...”说着他脸上忽然显现出一副老父亲关爱子嗣的模样,令声道:“快传医官来,给公子疗伤。”
虔诚立看着自己的伤口,忍着阵痛,道:“多谢大人关怀,这点伤不打紧。”
言文悦还是不放心,关切的道:“公子勿怪,今夜之事,还有诸多疑惑,烦请到管制府一遭,正好医官也可更好的为公子疗伤。”
虔诚立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二人肯定是推脱不掉的,只好应声道:“好说好说。”
数道电光闪过,静寂的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转瞬即逝的电光给沉睡的人们送来一声震天的惊雷。风起时云动,云动时雷响,伴随着阵阵雷鸣,淅淅沥沥的雨滴开始落下。
瓢泼大雨眨眼便来,滴答滴答的声响不断的传入耳中,大雨可以冲去留在地上的痕迹,可以冲去残留在瓦缝中的碎叶,可是冲不去留在心里的恐慌。
段玉良望着远山,穿过层层雨幕好似已经看到千里之外,双眉紧锁,暗暗伤神的道:“他还是卷进来了。”
言文悦也凝着眉,面色沉重,道:“男儿生来自有大志,当应报国为民为首任,入得此等险境也实属难免。”
段玉良拍着自己的脑门儿,懊悔莫及的道:“我真笨,怎么第一时间没有想起那颗珠子就是宫中神物苍魂珠呢!”
“难道你打算现在去揭穿他的身份,然后送他回去?”言文悦不知所措,却也难挡心中直言:“瞧他的模样,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这要是被人知道,还不废了?”
“他的伤怎么样?”段玉良心中五感陈杂,却不忘刚刚言文悦说起虔诚立受伤的事,还是关心的问到。
“不打紧,只是划破了肉,没有伤及筋骨。”言文悦长舒一口气,仿佛在回想着他受伤时的模样,淡淡道:“一会儿医官包扎好之后,我叫他前来问话。”
段玉良欣喜的点点头,心中生出一条妙计,道:“不错不错,等他前来,随意安个罪名,收押起来也方便你我看管。”
言文悦甚是诧异的看着他,自己虽是武将出身,心中计谋比不上段玉良,只是这个恶意构陷的计谋属实有些不是君子所为。可是,除了这个方法,还有什么主意能够掩人耳目的将他看管?
宫中的神物,熟悉的神采,这些让他们笃定虔诚立正是大晔的当朝太子李承乾。虽说在李承乾尚在襁褓之中二人便都离开了帝都,可是最起码的警觉从未衰弱。如果他真是擅自偷跑出来,那么太子离京已是大罪,别说又与妖界有了勾连,到时满朝上下不知多少奏牒要在乾元殿飞舞。到了那种地步,李承乾的太子位自然不保,而帝君李宏毅只有一子,立储之事必然会掀起一番滔天巨浪。
眼前妖界异动,四方邻国虎视眈眈,倘若大晔内部再出了什么差错,那这十几代人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皇权的交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整个过程中带来的灾难。无论朝中如何明争暗斗,最终受到牵连的却是无辜的百姓。
二人踌躇之间,医官已经为虔诚立包扎好了伤口,一名士兵禀报道:“二位大人,虔诚立在外等候。”
二人听闻此话,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随即应答:“快,快叫他进来。”
虔诚立慢步进来,高健的身躯,飘逸的长发,俊朗的面容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狼狈。段玉良和言文悦上下打量着他,像是新媳妇儿家的公婆在满心期许的看着他。
虔诚立看着两个神色怪异的老头,丝毫没有封疆大吏的仪态,浑身不自在的扭捏着道:“二位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二人也知道自己失了仪态,赶忙端坐起来,肃穆庄严的脸上还是藏不住一点好奇。
“你是何方人士啊?”段玉良整了整衣服,努力的让自己的声调不再波动,像是一个威严在上的官员。
虔诚立看见他们恢复正常,答的也是十分自然:“在下虔诚立,北宁人。”
北宁正是帝都,为了方便被人问起,虔诚立没有想要隐瞒这些,只是身份与名字稍加修理,这样被人问起来他也好对答如流,不留破绽。
“生于哪年啊?”段玉良接着问,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这样他就可以加深自己的论断。
“啊?”虔诚立不解,好好的问自己的生辰,自己又不是罪犯,转而一想朝中曾有两位大官被贬到夜丰城,一位是一品镇国公言家后人言文悦,一位便是当朝大帝师段玉良。看来这俩人是想套出自己的身份啊,虔诚立眼珠子转转道:“小生武德九年生人。”
段玉良嘴角微微扬起,心中暗暗道:好小子,被你识破了,故意说的大了一岁,无妨无妨,谁叫你小子不注意把那宫中的神物带了出来,真以为老夫外出多年对宫中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吗。
“你是因何来到此地?”段玉良并不着急,慢慢的道。
“传说这夜丰城外有一神秘之地,名曰妖市,正是探险而来。”虔诚立倒是不避讳,毕竟实话有时候比假话更容易掩藏内心的目的。
段玉良与言文悦对视一眼,道:“哦,那你当真是勇气可嘉啊,不怕那妖怪将你捉去吃了?”
虔诚立见段玉良不再试探,语气也变得更加放松:“小...小生自幼习得一身本领,若真是个绣花架子,刚刚岂不是早已命丧柳妖之手。”
“啪”地一声,段玉良一掌拍在椅子上,神色忽然变得严厉,如同审问犯人一般,道:“好你个虔诚立,还是藏不住了,你怎么知道刚刚那个怪物就是柳妖?”
虔诚立刚想辩解,言文悦已经心领神会,明白段玉良想要扣一顶帽子给他,趁机拱火道:“莫不是你与那柳妖本是一路,眼看无逃脱,便来一招贼喊捉贼?”
“这?”虔诚立茫然的看着他们,反差如此之大,自己属实有些难招架,又不等他开口,段玉良接着言文悦的话道:“好啊,好啊,刚刚我还觉得你是仗义出手的侠士,如今言大人一点,我倒有些悔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