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很快就被扑灭了,毕竟这是白日,宫中本身就备有灭火水车和水缸。
领队查账的王体乾派人来报,尚膳监的太监见有人来查账,试图点火烧毁账本,没成,人与账本都被拿下了,只是烧掉了半间屋舍。
接着,内阁差人来询问了。
校哥儿本想回答,想了一想,换了个答案。
“宫中有人作乱,朕无事,明日常朝不停,经筵与日讲课暂缓,宫城需要整顿些时日”
这一夜,宫城密不透风。
但凡在京城称得上势力的各方,都在努力打听,但没人得到任何信息。
守卫者要么是刚整编完的羽林军,新面孔,什么都问不出。
要么是皇帝的净军,听说改名叫了无垢军。
这些人更绝,每人脸上都带着黑色牛皮面甲,只露出双目,沉默得如同木头。
据说这是个仪式,戴上面甲,他们再没有名字身份,成为一心护君的无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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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芒种,日出甚早。
天空微蓝,白云浅浅,金灿灿的阳光,照在紫禁城金灿灿的琉璃瓦上,灿烂而清爽。
小皇帝登基后,为体恤一干老臣早朝辛苦,天黑黑就要出门,特将朝会时间推后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衙门点卯时,群臣入宫候朝即可。
这就让大家有机会见到日出紫禁城的美景,也亲眼见证了皇帝参加军训的奇观。
入了午门,前方就是金水桥,左边是武英殿,右边是文华殿。
绯衣大臣、青袍小官各就各位,队列齐整,谨遵礼仪,并不交谈。只是眼神中不断交换彼此的疑惑,宫中怎么了?
“哔~~哔,哔,哔,哔!”
竹哨声轻轻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与哨声同步。节奏奇特,场景突兀,很不合朝会礼仪。
破坏礼仪的是个黄衣少年,他含着哨子跑在武英殿前,后面跟随着整齐队列,轰隆隆在绕圈跑。那少年甚至还和候朝的群臣挥了挥手。眼尖的臣子定睛一看,高眉毛细眼睛,不是皇帝是谁?
还来不及施礼,那队军士转弯跑进了武英殿,留下一地的迷惑,供群臣拆解。
若不考虑弹劾帝王失仪,可以看出,皇帝没事,还有空锻炼身体,身体还很不错;宫中军士,不再是装饰,皇帝亲抓着训练;跟在皇帝左右的,除了曹变蛟,还有英国公长孙张世泽等几个勋贵子弟。所以信号清晰,一朝天子一朝臣,宫中在洗牌,而且皇帝抛出了橄榄枝,要不要把家中不成器的,送来伴在君前?
上朝后,皇帝果然准时出现,脸色平静。随行的仍是魏朝、刘时敏等,人员也没变化。
自然,有言官以“宫中事,即是天下事”进行询问。
皇帝的回答很标准公关
“王安大伴归隐,魏朝大伴等人初清理皇宫,就发现了贪腐、偷盗。此事已基本查明,与朝中臣工们毫无干系。如诸位贤臣所言,皇帝要亲贤臣,远小人。这皇宫还需整顿数日罢了。”
与朝中无干系,不牵连。所以皇帝用言和行,回答得很清楚了。再问,就不解风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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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校哥儿捂着颤抖的小腿,生无可恋。今天这笔,装大了。
穿越后他注重营养、勤于健身,豆芽菜身材半年里蹭蹭猛长,得有一米七了吧,而且壮实了许多。
和曹变蛟这种童颜禽兽没法比,总好过张世泽这种纨绔子弟吧。
没想到,英国公的独子张之极先天体弱,所以狠练孙子张世泽,这货竟也耐力十足。
群臣没看到的后来,勋贵子弟跑散了,这两货却一直没停,把校哥儿顶在杠头上了。帝王尊严啊!
回到西苑,刚想葛优摊一下,王体乾、董如海已带着内厂审计所来汇报了。要注意形象,尤其老王还一左一右带着两个美少女。
张柔面色恭谨,李清平一张脸却憋成了大红布,不知是她想起了什么,还是涂文辅在偷偷展露着内涵的笑呢。
“一个鸡蛋一两银子,这些人的胆儿太肥了。”
扫了几眼账本,校哥儿气得发笑,这宫禁森严,老鼠竟然明目张胆。
“陛下,这宫中查案,牵涉之人越来越广,牵涉之事越来越多,怕是易放难收啊”
王体乾的劝谏,有点心惊胆颤
“所以朕让各组交叉重复查案,无法包庇,不会遗漏”
“如此一来……”
“传下去,凡检举他人者,可减免罪行。检举事项无论贪腐、谋私、误事、害人、结交宫外,任何罪行皆可举报,朕要的就是牵涉,最好把宫里的天,都给朕翻过来!”
王体乾脸色发白,董如海老神在在,张柔咬紧牙关,唯有李清平还在面红耳赤。
“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无妨,朕有他们!”
身后,戴着面具如同木头人的几位当值无垢军,挺起了胸膛。
人走后,还没伸直老腿,魏朝带着笑脸而来
“新城伯传来个条子,想让世子也进羽林卫历练”
“表兄?,甚好!”
新城伯王升,是校哥儿生母孝和太后的兄长,也就是他的亲舅舅,二月刚封的伯爵。
王家小门小户,校哥儿母亲生前也只是个才人,父亲这皇太子又当得憋屈,所以毫无皇亲待遇。校哥儿登基后,王家才被封伯,一只脚刚踏入勋贵圈,谨小慎微。去年岁末宫宴,校哥儿见过舅舅和表哥王国兴,印象中,样子都老实淳朴,特别规矩。
要的就是老实。这亲表哥,也许比亲弟弟还靠谱。
魏朝走后,只剩涂文辅了。
“宫中要彻底清查,陛下身边的伺候的人,也要换换了”
“嗯”
“查案学员,均是陛下门生,忠诚可靠,调几位在身边,也有助陛下的旨意上下通达”
“确实如此”
校哥儿带笑瞪了一眼涂文辅。
果然,早有准备,涂文辅从怀里拿出了清单
“奴才,先为陛下筛选了一番”
这只肚子里的蛔虫啊,体贴过度!
名单的第一人,果然是李清平,校哥儿又往下一看,基本都是他印象较深的几位。这印象,不止来自于学习成绩。
“李清婉是谁,才十三岁呢”
“她是李清平的亲妹妹,相貌性情,却大为迥异”
校哥儿听懂了,老涂,果然是有过驾照的,和他们就是不一样。
“海棠?她也在学员中”
“是后面由王安公公举荐进来的”
“成绩如何”
“中上,颇为努力”
问了一下制度,明初女官有尚宫、尚仪、司籍、司乐、掌纪、掌言各种名称与职位,永乐朝后,女官没落,权柄都在太监手中,校哥一时不知如何封赏。
“李清平成绩优异,查案有功,调为乾清宫首席女官;海棠本为乾清宫侍女首领,学习有成,升一级,调回听用;李清婉、辛文兰恭谨细致,调入乾清宫为女侍,以对接内厂。
“今后,内厂之审计处归由张柔统领,可单独面圣,王体乾不再兼管”
皇帝竟只选了4人,真出乎涂文辅的意料,尤其是张柔没有选,反而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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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宫墙,从来都是一面单向透明的玻璃,皇帝如同水族馆里的鲨鱼,凶猛却无害,一言一行,都被瞧得很清楚,预判得很容易。
今后,这单向透明可以继续存在,只是方向,要反一反。轮到朕来围观你们了。
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校哥儿悠闲了两三天,直到朝会上收到了辽东的战报。
“建奴纠集满蒙大军,入侵朝鲜!”
“为何不见朝鲜人前来求援”
“先前礼部通知朝鲜,令其在义州划出土地,供我军安营扎寨,建立基地,朝鲜百般推脱。而今不敢来求援,应是怕我旧事重提”
“那就让建奴好好教育他们吧”
“陛下,建奴刚刚损兵折将,还敢出征朝鲜,后方必定空虚,此乃我军反攻之时,机不可失啊!”
刘一燝觉得,扬我国威的机会来了。
“不可,沈阳之战,我军亦是元气大伤,敢战之士折损过半,火药军械耗费一空,出征并无胜算,不如乘机修缮堡垒,加固防线。”
这大明军队的家底,兵部尚书黄嘉善心中有数。
“若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莫要坐等建奴攻略朝鲜,恢复元气?”
“如前次军议,我军升级枪炮、重编新军,改良战法,可战力翻倍。任他元气恢复,我军倍胜之。无忧也。”
讲真,校哥儿也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