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叶母和岑烨之分开,一手拉一个,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人生赢家。
等后天叶定原过来,再加上叶冰睿一起,四个人往面前一站,啧啧,叶母越想越心花怒放。
“快,都进去。”叶母开心极了,领两人进屋。
岑烨之和顾长河分别和叶父打了招呼,叶父抬眼,本来见到儿子女婿也挺开心的,但一看叶母那鲜少露出的笑意,心里莫名犯了别扭,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叶母给两个孩子出气:“走,我们去那边坐,不跟这个怪脾气老头一般见识。”
怪脾气老头把自己埋在报纸后面,只能叹一声,烈士暮年。
他曾经也高大威猛,上阵杀敌以一敌十的好嘛!
叶父委委屈屈,偷瞄两个现如今正值大好年华的人。
大好年华的顾长河道:“妈,我先去厨房看看。”
“好,去吧。”叶母见女婿这样在意媳妇儿,自然开心。
顾长河和几人示意后,便走出了客厅。
“长河这孩子,真不错,比某人可知道心疼人多了。”叶母对着犹自生闷气的叶父,故意道。
叶父坚强得很:“哼,反正这辈子你也得跟我过。”
叶母一个白眼,气笑了,转而道:“烨之,妈最近又找了几个小姑娘。我把照片也带着了,你看看?”
岑烨之又一次说:“妈,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这件事,我一个人挺好的。”
叶母在多次你来我往中早已想好应对之辞:“一个人是挺好的,但你也可以试试两个人,说不定能更好呢?”
“妈,真不用,我现在没有改变现在生活方式的打算。”岑烨之并没有被这极具谈话技巧的话语说动。
叶母换了个套路:“可是烨之,看你一个人呆着,也不跟人来往,妈心里不舒服。”
“我每天打交道的人很多,我们队里有二十多个人。”岑烨之真诚道。
“那都是群大小伙子,你也不跟女孩儿说话,这怎么行呢?”叶母再接再厉。
“队里有女孩子,是负责后勤工作的。”岑烨之如实道。
叶母这下没词了,她明明提前好几天就在想如何过招的。
她绞尽脑汁:“那……那个后勤女孩儿,你觉得怎么样?”
岑烨之有问有答:“那个女孩子刚休完产假回来,只比之前圆润了几圈,看样子挺自律的。”
叶母哑口无言,叶父又火上浇油地嗤笑出声。
“你这孩子,都休完产假了还跟我说是女孩儿。”叶母找补道。
“妈,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您不是还管我叫孩子吗?”岑烨之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叶母看着那一点果肉都没浪费的苹果,无奈笑笑:“你呀。”
正要接,叶父重咳一声。
叶母立即拿到手:“嗓子不舒服?我有我儿子给我削的苹果润嗓,你可没有。”
叶父短短时间内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此时只能装听不见。
岑烨之莞尔,没有介入夫妻俩之间别样的情趣,只是默不作声地又拿起一个苹果。
叶父余光里瞧见,美美地向叶母一抬下巴。
叶母知道这个孩子最是贴心懂事,总是默默地关心家人。
可叶母也怕,是这个孩子对他们心存感激,不得不为让他们宽心而强迫自己走近他们。
岑烨之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目光空洞地盯着不知名的空间,他的沉默、包容、温文,好像都是因为没有从亲生父母离开的那个世界回来的缘故。
叶母总是觉得,岑烨之是一直将自己封闭起来的。
他看似没有竖起任何冷硬的刺拒绝别人,反而在别人侵犯他私人空间的时候温和离开,不争不抢,其实,他是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安全范围,他的离开,是带着自己的安全范围一起离开的。
他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让人看似接触到了真实的他,然则,他却从未向任何人开放过真正的自己。
叶母觉得,岑烨之和顾长河两人身上有一种很像的东西。
为了放心,在叶冰睿去信说要同人结婚的时候,叶家其实调查过顾长河。
叶家知道这样做不对,可叶冰睿毕竟才刚刚下乡,时间不过几日,便说自己找到了非他不嫁的人,当父母兄长的,怎能不有所顾虑。
那个时候岑烨之刚好留学归来,知晓此事后便主动说要到新沂亲自看看。
毕竟亲身感受,总好过当差办事的人呈上的报告。
虽然那些人的调查更为客观,可同人相处,不是靠客观分析,更多的,是靠主观的东西。
于是恰逢地勘队原队长犯事之时,岑烨之便大材小用地下了乡。
现在这个年代,加之叶家的家庭成分,怎么可能轻易走出国门。
岑烨之是作为国家重点培养人才送出去的,只待他学成归来,自有国家铺好的大好前程供他繁花似锦。
未来一片光明的岑烨之却自请到新沂这样偏远的地方做一个小小队长,当时震惊了不少内部人员。
叶母知道,这个好孩子只是为了将他抚养长大的叶家。
可岑烨之早就是叶家的一员,自家人怎么会要求自家人报答。
叶母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岑烨之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岑烨之不再令自己和他们隔着一层。
她想让岑烨之安心地叫她妈妈,能像小女儿叶冰睿一样,肆无忌惮地享受该得的母爱,能偶尔撒撒娇,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要糖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得到一点,就不惜用尽所有,百倍千倍地报答回去。
叶母想的是,岑烨之可以有自己的人生,能自由自在,不给自己带上枷锁。
“烨之,你有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叶母突然这样问。
岑烨之果皮不小心削断了,他知道,这句话出现时,叶父也在看着这个方向。
叶家无论是谁,都很在意他,都想让他变得更好。
可是他总觉得,这些突如其来但持续了将近二十年的好意,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换而言之,他不会。
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地得到这些亲情和关爱。
因为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上天又为什么会让他在失去所有后才得来这些。
他本来,不用经过其中曲折,就能够拥有这一切的。
所以,他合理猜想,这些并不是平白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