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安很确定，储物仓库内先前是没有这扇门的。
因为每一天收工前，巴博萨都会请他到地底下验收一遍，要是仓库里有这么一扇“气味浓厚”的灵性大门，他早就发现了。
所以说，这扇门是刚刚开辟出来的，甚至有可能是随着昨晚那个深渊的梦境一同出现。
深渊曾经是恶魔的栖身之地，它们沐浴在硫磺和火焰之中，讲述着亵渎与污秽的语言。
洛里安站在门外，也闻到了浓重的硫磺味。门缝内闪烁的红光充满了诱惑力，耳边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去开门。
各种邪念也随之活跃起来，它们甚至像是有了生命，一个个拼了命的想从脑颅之中爬出来。
洛里安连忙稳定呼吸，用怠惰的力量将它们安定下来。
他能感觉深渊之喉的骨髓正在体内流动，眼前的大门居然慢慢变得亲切、熟悉，就像自己的家门一样。
最近一桩桩怪事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许多事情的真相都隐藏于帷幕之后，不是现在能理清的。
但洛里安大概能猜测到，这是霍恩海姆在交托遗产，当初他将宅邸搬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后人能够顺利继承深渊之喉的骨髓，随后的梦境、这扇不该存在的门扉，都是由此引发。
“嗯，至少灵性嗅觉没有任何预警，应该是安全的……”
洛里安嘀咕着，鼓起勇气把手掌伸向虚幻的门把。
吱呀一声，门后的红色喷涌而出，瞬间将他吞没，席卷进了后方的空间内。洛里安在红色的激流中稳住脚步，发现脚下是布满尖锐棱角的黑色玄武岩。
门后是一座宽敞的洞窟，大约和整座耶德宅邸一样大，四面都是熔岩浇筑而成，不知有多少年历史了。
洞窟正中有一副巨大的骨架，它的形状类似山羊头颅，表面雪白，布满了神秘的符号，简单古朴，蕴含着邪恶的意味。
它就静静地被掩埋在淡红色的沙土里。边缘有许多红色的岩浆池在冒泡。
“恶魔的骸骨。”
洛里安没有过于靠近，因为他能感觉到头颅之上还蕴含着些许灵性，没准会有风险。
可惜他不能理解恶魔语言，那些神秘而古老的符号看了就觉得发晕，好像有无数恶魔在龇牙咧嘴地发出诅咒。
按照语言学里的说法，语言代表了思维方法，尝试学习和理解恶魔的语言，其实就是在将自己与它们同化。
“也许可以把符号分段抄录下来，找人破译……按理说只要不成段出现，危险性就会小很多。”
他沉思着，左右检查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便从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的石头，用另一块白蜡石在上面刻下羊角顶端的两个符号。
做完这些，洛里安返回人间，恶魔的火焰在身后熊熊燃烧，大门随之关闭，彻底消散。
如果有人旁观，绝对会以为他是邪恶的神秘存在。
洛里安摸了摸墙壁，上面还有些许温度，但没有灵性的残留，其他人大概很难察觉到那扇门的存在。
但那块刻录了恶魔符号的黑色石头又确确实实地握在他手中，证明刚才的事情并非虚幻的梦境。
“我该怎么回去？”
洛里安闭上眼，冥想，用自己并不富裕的灵性在另一侧的墙壁上构建出那扇门的形状。
他睁开眼，熟悉的硫磺味重新出现，边缘燃烧着火焰的大门赫然又出现在了墙壁上，离原来的位置大约有五米距离。
“嗯，就像克莱恩可以随时进入源堡一样，那个恶魔的洞窟也可以用灵性构筑出来，而不是固定在地底下的。”
洛里安点点头，抹去了支撑大门的灵性。
回到地面的时候，天空刚刚明亮起来，门口的家徽还挂着阴凉的露水。
洛里安仰头看了眼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房子，发现它两侧的檐角有点像恶魔羊角的形状。
这是一座由邪神眷者以第四纪规格建造的岩石建筑，在落成之日还献祭了七个活人……
洛里安咬咬牙，暗自提醒自己要随时注意精神和性格上的变化，万万不能被邪神蛊惑。
说实话，穿越以后面对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他的道德标准已经灵活很多了，否则也不会和雪伦夫人走得那么近。
但他心里有条底线，那就是他必须保有人性，是一个“人类”，而不是恶魔或是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种类。
“先生，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楼下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睡眼惺忪但面容清秀健康的女仆探出头来，有些惊奇地问道。
她手里提着一支扫帚，正准备打扫前院的小径。
“昨天他们把公园处理好了，我过来看看。”
洛里安没有隐瞒，只是侧过身让她过去。
女仆走过来，说：
“厨师小姐还没起床。如果需要早餐的话，我可以替你煮点热牛奶，再切一些吐司。”
女仆有点迷醉地看着洛里安的眼睛——它的颜色更深邃了，像是埋藏地底万年的红宝石，积淀了无数时光，在熔岩与火焰中锻造成型。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愿意把用银质的尖刀把心脏剖出来，呈到他面前。
那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冲动，不掺杂任何理性。
“先……先生，我叫玛丽，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玛丽会竭尽全力满足你……”
她扭扭捏捏地眨着眼睛，像是在讨好主人。
洛里安已经察觉到了古怪的氛围，家里的女仆虽说尊重他，但行为上一向有些“没大没小”，不太可能这么谄媚。
他敲打眉心，打开灵视观测玛丽的状态。
玛丽的脑袋里萦绕着黑色的液体，她的心脏以不健康的节奏搏动着——那不是少女的悸动，而是被邪神蛊惑控制的表现。
问题是，这种蛊惑似乎是自然而然从洛里安身上流露出来的。
（……邪神竟是我自己）
洛里安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收敛起那种邪恶的气息，说：
“玛丽，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将你手上的工作做好就行。”
“是…”
玛丽瞳孔一震，随后脸庞红的像是火烧，她脑瓜子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洛里安说出那种充满挑逗和无耻的话。
“先生，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吧！”
玛丽急匆匆地喊了一句，随后抓紧扫帚的木柄，飞快地逃向前院门口。她先前在种植园当过采摘工，脚步又快又稳，扬起的裙摆带起了路上的许多落叶。
“秋天快到了啊。”
洛里安挠挠头，看着早晨清澈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