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魅狭长双眸虚眯而起,面色凌厉,呈一派凝重之态,兀自蠕唇呢喃开口。
要施为这般妙法,需得专注十二分的精神,将身躯诸般要穴尽数通导,汇大量玄气于丹田气海,坐化凝练。
但他此前受过焱心本源之气所伤,以致内脉淤堵,不曾痊愈,加之在那石室空间里,又徒耗了大量玄气,以如今这般状态去构筑,俨然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勉力决绝。
“妙法……给我成!”
南宫魅强行勉力搓施这般妙法玄术,以他受伤残躯咬牙凝气,体内丹田已近枯竭,可身前口中所奏之箫声,却也依旧如常,未见诸般奇异变幻。
传说在那妙法首次施为的初成之际,即便是初乘阶别的妙法玄术,也会引动身躯周遭光华盛放,使百丈之内空间具呈斑斓色泽、端的是异象万千。
而当下南宫魅身躯周遭,有形音符仍在不住混沌缭绕,无论是色彩还是速度,皆是肉眼可见的单一如初。
由此佐证,其妙法未成、体内气海也始终残缺未盈。
“咯吱——”
牙关被他狠狠用劲,甚是咬出了血来,自牙龈处不住渗出,最后于嘴角滴下。
而南宫魅面容颇显难色,一时愈发显得煞白起来。
下方柳清漪玉手横竖酥胸之前,仍掐诀成印,未尝将绕指柔功法撤去,那萦绕她娇躯周遭的圣法彩光,却似隐有内敛之意。
因为她螓首微抬间,也大略瞧出了,虚空之上,对方浑身周遭极度不稳的紊乱玄气。
“天地妙法玄奥莫测,古来自有大能者方可随心掌控。你这般强行施为,只恐损及自身灵根玄脉。”
柳清漪蛾眉轻挑,一双秋眸凝落于虚空之上的南宫魅,瞧得他如此勉力想要施展妙法玄术,却是因着自身内伤未愈的缘故,以致丹田气海难上孕育如此厚重的远古玄气。
“这洞箫想来亦是一件远古玄物,只不知,在那‘浮生异物天玑榜’上,排名几何……”
少女红唇微蠕,这般呢喃出口,眸间蓝瞳闪过一抹亮色,心上却不由得悬生几分诧异。
她倒是不曾料想,在吾族内园这座看似落寞冷寂、为族人所不屑光顾的风月楼内,竟还藏储着这般外族至宝。
“不……不……我偏要为之,若不逆天、如何改命!”
南宫魅面目狰狞异常,双目充斥着深深血丝,密密麻麻攀爬蔓延,直至将眼白尽数化为赤红。
他一头乌发原是自然披散,此刻却随风飘荡而起,在那玄音沁染之下,隐约可见暗沉至极的缕缕釉金色泽,令人望而生畏。
如此低沉似魇般的声音,自他胸腔发出,却不见其蠕动薄唇。
因为当下南宫魅的整个口腔,已然是充斥着被他咬破牙龈之后,溢流占据的滚烫鲜血。
他一口将之紧紧包裹,不让这血渍于眼前少女之面喷洒而出,侵染其指间银箫。
但最末,人力终究难抗天数,如此勉强硬要布施妙法,也是引得南宫魅脑海陷入一片混沌迷离,意识开始不受控制,挣脱自持,将口中一汪压抑热血,尽数洒满箫身……
“可恶啊……难道就这样……”
南宫魅喉间发出嘶哑靡音,面容神色进而变得愈发痛苦难当。
不过下方梅林长径中央处,柳清漪视线却并未过多注视于南宫魅倔强复杂的面色,而是停驻于对方身前,那缓缓放离唇边的银色长箫。
此刻在这长箫周遭,原本紊乱颤动的远古灵力,某一瞬竟是陡然变得空灵澄明起来!
那抹混沌狂躁,仿若受到了圣裔血脉之力的牵引掌控,进而变得落落规整,萦绕箫身不住螺旋缠绕、盈溢游走。
“初乘妙法·万籁空寂!”
这一道玄术既成,直如洪钟骤响、震慑碧空苍穹,只观天际流云飞掠、狂风撕裂,吹彻方圆百丈梅枝直颤,却难惊起半分响动。
在柳清漪神识感应之中,顿觉天地风云失色、原本平寂的时间空间,都开始变得糟乱而难以捉摸。
修长弯曲的睫毛轻颤间,少女直感浑身皮肤都是在这般妙音之下,刺痛异常,心中惶然升起一抹惊骇来。
“他竟是……当真以孱弱之躯,将这道妙法施展出来了?”
柳清漪螓首微抬眺向虚空,那道并不算健硕的颀长身影,于狂风流阑之音浪席卷下,显得宛若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但对方双手十指,却是紧紧牢固将那颤动的银箫所束缚,进而任其崩裂虎口、仍是毅然不动如钟!
这般坚毅之姿,也难怪其能蛰伏谷中十余载,埋名隐姓、参禅苦修。
“师父——”
感受着四野无孔不入一般、笼盖而来的滔滔音浪,柳清漪湛蓝色彩的瞳孔为之放大。
凝神观去,只觉那浪气无形无声,端的是后劲绵密无垠、鬼神莫测,俨然绝非寻常玄术所能阻挡,因而少女心潮澎湃间,急忙以念力唤及图璇内的恩师。
柳清漪纤细腰间所负“七宿星璇图”其中一枚星璇空间之内,初入坐定休憩状态的慕容霜,当下因着幻力耗用过甚的缘故,已然暂时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扰,正专注自身……
原来此前在那晓风残月楼三层古室寒阁之内,慕容霜心神沉浸,用以思虑专研母亲遗留之物——《灵窍帖》,已然至神念大损、元魄荡漾。
故而在破除楼馁石室中,那座古老神秘双栖阵法后,慕容霜已然难堪维形。
这方玄图之中的星璇空间,虽可容纳残魄栖身,但却也存在着诸般妖冥二族已故邪魂。
它们便即自远古伊始,由人族数代圣贤、大能修士,清剿擅闯凤筠山地界的万千妖兽、冥兽,将其肉身齑灭之后,所积聚收纳兽魂而来。
这些万千邪魂,素日里忌惮慕容霜浩荡幻力之威慑,藏躲远方角落、自不敢探头路面。
可它们身为兽族,论及嗅探能力却是远超人族修士。
一旦为它们所觉察到,慕容霜此番精神念力受损,幻力能量不及寻常之一二,恐会便会肆无忌惮、一拥而上,试图发泄复仇于斯。
因此为抵御星璇空间内一众无数妖冥邪祟之魂灵,慕容霜只得固守本源,将元魄以残余玄气包裹,进而滋养幻力、休憩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