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陆月华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哼,区区九宫星盘,被无知小儿得去,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言罢,她目光转向连靖几人,满含讥讽和不屑。
连靖却仿佛并不诧异,只淡淡交代。
“公子曾交代我转告陆姑娘,九宫星盘在他身上。
他若是倒霉,宁愿让优钵罗花焚毁,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陆月华闻言,不禁一时语塞,脸色阴晴不定。
慕容婉见状,不由“噗嗤”一笑,虞紫苏却分毫不见喜色。
回想起江景深近来种种行径,她愈发觉得他身上有了孟清清的影子。
心中疑虑如同野草般疯长,困惑与嫉妒几乎要将她吞噬。
另一边,江景深稳坐如磐,体内真气汹涌澎湃。
他已勘破飘渺神功第二重,到达无相的境界。
观山川之流转,融天地于一心。
忘却招式,方能见招拆招;不拘形骸,自得无穷妙用。
江景深尚且沉浸在这份空灵之中,第二重幻境悄然而至。
四周雾气缭绕,将他与外界隔绝。
棋盘横亘眼前,其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三劫。
“三劫”是围棋中一种极为罕见的特殊局面。
对局中,同时存在三处有关全局胜负的劫争。
这些劫争使得整个打劫过程可以无休止循环下去,双方反复提劫,最终形成僵局。
江景深凝神细思,旋即手指如电,一式“海底捞月”,让黑子绝境逢生。
白子有如孤雁南飞,生路被阻,霎时只剩哀鸣。
江景深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棋局斗转星移。
那些棋子忽然仿佛有了生命,腾空而起,化作凌厉攻势,向他袭来。
江景深脚下乘风,身若游龙,施展移形换影,堪堪化险为夷。
待得棋子重归棋盘,却又成了一局新棋,而江景深已立于棋局中央。
他心中惊诧,刚动一步,周身棋子竟也跟着动了起来。
不多时,便又将他困在了其中一角。
若在几个月前,江景深并无把握能应对此局。
但自同虞紫苏讨教奇门遁甲后,他于五行术数已大有长进,故而一眼认出这“三劫”并非单纯围棋,而是一种阵法。
既是阵法,便不能以下棋的思路来解。
江景深心念起,身形一闪,如同游鱼穿梭于急流,目光专注于周身变换。
场外,众人屏息以待。
他们只觉眼前白光不断闪过,看不真切半分。
慕容婉等人自是心中期待。
陆月华虽与江景深有过节,此刻却同样希望他能破局。
唐锦见陆月华这副痴痴的模样,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在场唯有无尘,心境澄明,对外界纷扰一无所觉。
江景深几经试探,终于发现一处,无论如何变化,始终岿然不动。
他心思电转,当即确信那处便是阵眼所在。
内息凝聚,一指破空,直击要害。
起初并无异样,但转瞬间,周遭棋子如冰雪消融,纷纷瓦解。
迷雾中,梅傲雪的声音穿透而来。
“恭喜公子,幻境第二重,已破。”
此言掷地,周遭群雄恍若沸水炸锅,喧嚣四起。
慕容婉芳心大喜,素来凶悍的眉宇间,竟也多了柔和。
虞紫苏虽心事缠绕,但见江景深安然无恙,心中亦稍感宽慰。
眼见江景深如入无人之境,接连破去两重迷局,众人不假思索,皆以为今日太初幻境必定土崩瓦解。
可良久过后,象征幻境开启的雾气却迟迟未现,也不曾再听到梅傲雪的声音。
江景深站立原地,同样分毫未动。
众人见状,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不对,第三重幻境已经开始了!”
虞紫苏忽然开口,声音难掩紧张。
身为大夫,她自是对人体反应和变化最为敏感。
江景深神情素来淡漠,此际他虽没有表情,眼神却分明带着炽热,忽而又陷于痛苦和迷茫。
“江大哥怕不是陷入了幻觉!”
连朱二人闻言,当即面色大变。
眼见并无烟雾阻扰,立刻便想下场去帮,却在动作的瞬间,被梅傲雪拦住。
“幻境一次,只能由一人开启。”
连朱二人对视一眼,蓦地一掌向梅傲雪拍去。
“我不管你灵犀阁什么规矩,我只知不能伤到主子!”
连靖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梅傲雪站在原地,仿佛不曾看到攻击一般,只在掌风临近时才有了动作。
连靖只觉眼前一道白光,未及反应,肩头便是一痛。
他低下头,却见左肩一个小洞,鲜血汩汩而出。
梅傲雪手持一柄通体透明的细剑,剑上不见分毫血渍。
“灵犀阁从不杀人,不要逼我坏了规矩。”
江景深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他望着眼前的清清,心有千言万语,却半个字也吐露不出。
“喂,不认识我啦?”
清清摇了摇手,明亮的眼中满是困惑,旋即便化作一抹俏皮的笑。
“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嘛!”
江景深浑身一震,正觉一颗心要跳出胸膛,眼前景致却倏忽变幻。
他身形骤缩,仿佛再度回到了稚子之年。
背后是巍峨庄严的定远王府,头顶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他心头一紧,拔腿便向府外狂奔,果见那熟悉而又决绝的身影渐行渐远。
“娘,娘——!”
他拼尽全力追赶,即便摔倒在地,也浑然不觉疼痛。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那身影倏然驻足,转身疾步而来。
母亲将他扶起,他满心欢喜,她却转瞬松开了手。
“孩子,你必须留在王府。切记,唯有此处方能成就你的前程。
随娘而去,只会让你一无所有。”
江景深眼眶泛红,口中反复低吟。
“我不要前程,我要娘......”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清清的身影再度映入眼帘。
“我与你不过是医患之缘,怎能收受你的礼物?”
她将那件他精心挑选的狐裘递回,目光唯有坚决,全无半分情意。
“我不喜欢你。”
江景深只觉头痛欲裂,思绪混乱,痛苦与哀伤交织,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正当连靖等人与梅傲雪对峙之际,忽见一道娇小身影风一般窜了过去。
梅傲雪身形一动,抬手欲阻。
那人扬手便是三根银针,虽相隔甚远,却精准刺入江景深脖颈三处要穴。
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神色却依旧愕然。
“幻境一次只能由一人开启。”
守护幻境多时,这是首次遭遇中途有人介入。
梅傲雪一时未决,只蹙眉重复。
“我又没说要开。”
来人眼珠一转,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你只说幻境只能一人开启,又没规定他人不能稍后跟进。”
梅傲雪闻言一愣,尚未及思索,那人已如泥鳅般从她腋下溜过。
幻象消散,眼前重现青松翠柏之景。
江景深神色微变,却见清清径直向他奔来。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踮起脚尖,伸手欲触其颈项。
“这是幻觉!”
江景深面色大变,反手便抓住了那只柔荑,触手却一阵温热。
手的主人被这一捏,疼得直嚷嚷起来。
“幻你个头,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