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的闹腾,到了快上朝的时辰,严笑卿的卧房门依然紧闭。大夫在诊治,严笑卿就站在床边等着,雕像似地看着床上的人。
大夫拿帕子擦了擦汗,收起药箱起身回禀了病人的病情。
严笑卿没有全听懂,听到最后那句“无性命之忧”才终于放下心来。
南宫寻这是顽疾,想要治愈基本不可能,只能好好养着。
严笑卿将大夫打发出去写药方,轻身坐在床边,从被子里摸出南宫寻的手握着。
南宫寻睡着了,睡容和记忆中差不多,总是泛着病态的苍白,仿佛轻轻一揉人就会整个碎掉。
“大人,该准备上朝了。”管家在门外小心翼翼轻喊。
严笑卿摸了摸南宫寻的脸,拇指轻轻抚过那眼睑下的乌青。这些日子他睡不好,想来南宫寻也是难以成眠。
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让南宫寻离开。
想着,他撤回手,给南宫寻掖好被子,这才开门出去,嘱咐管家好好照看南宫寻,不得有半分差池,随即又去浴房洗了个澡,才发现湿衣服一整晚忘了换,都已经皱巴巴沾在身上被体温烘干了。
今日早朝戚木扬没来,听说生病了在家休养。
他一不在,好几个大臣事先约好了一般,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参的都是戚木扬的种种错处,说到慷慨激昂之处,巴不得戚木扬立刻被拖去斩首都不足以平愤的架势。
皇帝则是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几人愈发摸不透帝王的想法。
下了早朝严笑卿又被单独宣去了御书房。
其实戚木扬并未犯下大错,并且时刻以当年谢震宇的下场来警醒自己,所谓的居功自傲,目无法纪,说白了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想要他死,他甚至连一死表忠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死于各种强加的罪名之中,甚至生后还要背负各种骂名。
严笑卿深谙其中道理,今日也不知怎的,忽然想到那个传说中二十多年前,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反贼。
皇帝听完严笑卿的部署,表示满意,还说自己没看错人。
许是最近都不得安枕,昨晚又彻夜未眠,严笑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嘴巴像是不听使唤似的:“皇上将来也会这样对微臣吗?”
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得冷汗都出来了。
“你觉得自己会落得和戚木扬一样的下场?”郁流献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严笑卿暗骂自己是不是疯了,跪地道:“微臣没有这样觉得。”
“抬起头来。”
严笑卿顺从地抬起头,见到皇帝眼中竟然有些许悲伤之色,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果然再一看,哪来的什么悲伤。
郁流献冷漠地别开脸:“你下去吧。”
严笑卿忐忑地退下了,回到府上,瞧着南宫寻还没醒,便连饭都没吃,脱了朝服拉开被子往南宫寻身旁一躺,沉沉睡去。
醒来是被身旁的喃喃呓语吵醒的。
多年来严笑卿已经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哪怕再困,身旁稍有动静都能听到。
南宫寻似乎在说梦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眉头紧紧皱着很痛苦的模样。
“寻哥,醒醒,寻哥,寻哥?”严笑卿晃了晃他身子,又轻轻拍他的脸。
良久,南宫寻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发懵,显然还没醒透。
严笑卿连忙下床去倒来一杯水,将人抱在怀里小心地喂了半杯:“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还有哪里难受一定要和我说。”
南宫寻眨了眨眼,抬手缓缓抚上严笑卿脸颊:“严豫?……我是不是在做梦?”
严笑卿将他搂紧了些,感触着他身上尚未退去的高热。也难怪,昨晚浑身都淋湿了,他原就体弱,大夫说他高热伴随哮喘发作,幸好医治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南宫寻茫然地问:“这是哪啊?你换新府邸了?”伸着脖子往床头望了望,“严豫,我送你的画呢?”
严笑卿只当他烧迷糊了,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懵懂的模样,呆呼呼的。
“好累啊。”他又道,“严豫,不玩了好不好?你和系统说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严笑卿浅笑一声:“寻哥,你在说什么呢?”
南宫寻忽然浑身一颤,再次抬起头,眼神跟着清明了不少。
“细桶是谁?”
“啊……”
“寻哥,你这个样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南宫寻从严笑卿满含笑意的注视中撤走,嘀咕道:“我这样子,我什么样子啊……”
严笑卿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凑近他低语:“让人想……”未完的话消失进彼此的唇齿之间。
碍于南宫寻身子还虚,严笑卿只能克制住内心躁动的欲望,吻辗转到他耳边,“待在我身边,别离开我。”
南宫寻被耳边的热气撩得浑身愈发滚烫。
“寻哥,答应我……”严笑卿还在继续撩。
南宫寻不肯松口,只道:“可是你要成亲了。”
这话说得很煞风景,严笑卿瞬间没了继续撩拨的心思。南宫寻不是什么好哄的主,他知道,南宫寻只是表面温柔罢了,其实内里是个十分坚定的人。
他都知道。
“皇上赐婚,我怎敢拒绝?寻哥,成亲只是一个形式罢了,我甚至连那女子的面都还没见过,我娶她纯纯是顺皇上的意,你明不明白?”
严笑卿想的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到时候娶了葵阳郡主当吉祥物养着就是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南宫寻又不是女子,难道还能逼他二选一不成?反正他们两个大男人又成不了亲,他早晚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夫人,不是葵阳郡主也会是别的女子。
原本他想让南宫寻走了算了,省得自己夹在中间难办,南宫寻也不好过。
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放开南宫寻。
既然如此,不如将自己的心意摊牌。
不论他娶谁,在他心里,只有南宫寻才是最好的。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恰当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