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难吗？”凌漪慢吞吞的放下杯子，歪头看向周自横。
连小世界的人工智能都能收集分析人类信息，她这个分析了不知多少小世界的存在，能将齐家扒得底裤都不存在，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不太合理。
周自横不是很想怀疑凌漪，可这份资料的存在实在是有些可怕了。
他随意翻了后面的一些，发现居然还有齐家产品的配料产地变化，并且借此分析出了哪个人得势，哪个人在其中上下其手。
可以说，只要有足够的财力，拿着这本教科书，就能轻易的将齐家击倒，让齐家人全都成为丧家之犬。
这样的资料，就算强如周自横的鹰犬也无法全部获取，凌漪竟还说不难？
周自横被凌漪歪头可爱了一下，那点焦灼的想要寻根究底的心也冷静下来。
按了那份文件半晌，他开口：“那一一想让我怎么样呢？”
这样一份资料，交到凌总的手中，对她的获益才是最大的不是吗？
周自横像是认真的在询问，可那暗戳戳的一一却是戳破了他隐秘的小心思。
凌漪抿抿唇，没有将他那得寸进尺的一一点出来。
“交到我父亲手中，他只能让齐家遭受重大打击，或者是弄破产。”她摇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
“一一想要什么？”周自横无声弯了弯唇角，单纯的小姑娘不知道，有些人前进了一步，就再不会后退。
他会暗自侵蚀你的每一寸领地，直到你适应与他共存。
“平稳收购他们。”凌漪指尖点点桌面：“我分析过，如果这些企业遭受不可逆转的打击，将会造成近六位数的失业，那些人不该遭受这些。”
她运行的底层逻辑便是非必要不伤害人类。
那些认真生活的人类，未曾伤害过她，也不该因为可笑的爱恨情仇陷入无法糊口的境地。
周自横一怔，显然没想到凌漪说出的，竟然会是这些。
她生来富裕，受过最大的委屈大概就是被当场退婚，吃过最大的苦大概就是因毒住院。
这样的人，连脚底的尘埃都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可现在，她竟然在为那些从未曾出现过在她视线中的人考虑。
这可当真是……
当真是让人意外又迷恋。
周自横微微垂下眼皮，敛住其中汹涌的波涛。
有哪个坏家伙能拒绝的了白色诱惑呢？
他声音平稳：“只有这些吗？利益呢？你该得到的那些呢？”
是善良到没有锋芒了吗？
凌漪骤然一笑，眉眼中是周自横未曾见过的狡黠，她问：“那周先生会让我吃亏吗？”
周自横喉间起伏，他抿了一口茶掩住自己的情绪，才慢条斯理的道：“说不定呢？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不会。”清澈的茶汤注入周自横面前的杯子，凌漪笑盈盈的像是在恭维他：“看过这份资料后，你绝对不会。”
这样一份详细的资料，放在周自横面前是帮助也是示威。
周自横，你敢得罪一个随时将你底裤都扒下来的人吗？
周自横敢，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许许多多办法让竞争对手人间蒸发而不染半点官司。
可这些办法，显然是不适用在凌漪身上的。
弹了弹那厚厚一沓资料，他轻叹一声：“好吧，被凌小姐拿捏了。”
“我六你四。”他抬眸看向凌漪，神色间没有半分退让。
之前和凌总的小打小闹，他可以退让而没半分犹豫，可这一次不行。
他需要付出的精力和资源太多，得不到利益便是白忙一场。
这无法让他逻辑自洽，更无法让他和跟着他吞噬猎物的鬣狗们信服。
六成，是他在商言商的底线。
也是他知道凌漪一定会满意的答案。
她那样的夺目耀眼，并不需要他从指缝里露出点什么来施舍她，她能用能力夺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凌漪弯弯眼睛，举起杯子：“成交。”
“成交。”
瓷器碰撞之声清脆悦耳，宛如某种约定。
周自横定定看着凌漪那只纤细洁白的手腕，那样脆弱的存在，能将他从死亡中拉出，也能将其他人拉入死亡。
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强大，那样让人着迷。
嗡……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陡然响起，让周自横瞬间收回思绪。
“一一啊，什么时候回来，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饭啦！”寂静的室内，凌总的声音毫无滞涩的传入周自横的耳中，叫他无奈。
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野兽，凌总何必如此防备他呢？
真是让人烦恼。
说了句立刻安抚了老父亲焦灼的心，凌漪挂掉电话看向了周自横。
正事谈过，男人又成了那毫无锋芒的模样，笑吟吟的像是个极为好相处的人。
“您和我父亲的合同，也该重新谈谈。”没去会议室的人，轻易的猜透了周自横的行事准则，让周自横的俊颜上浮现几分狼狈。
如今想来，他之前对于凌总的示威或是示好当真是自大又幼稚。
向来分毫不错稳操胜券的人，在走进凌家的第一步就因为先抬左脚即将被扫地出门。
“我会的。”瓷白杯子在指尖旋转，最后当一声被按在桌面。
周自横郑重看着面前之人，少见的严肃：“分文不让，寸土必争。”
一个被尊重、被警惕的合作伙伴，应该享有这样的待遇。
想来，接到这个消息的凌总会在骂他神经病的同时，也能睡场好觉了。
凌漪弯弯眼睛，拎起不再压手的包：“周先生送我回家？爸爸妈妈还在家中等我。”
好乖。
周自横指尖轻颤了一下，承认自己被迷惑到了。
明知这不是她的本色，也甘愿做个糊涂人。
不去想不通世事的大小姐为什么一夕间觉醒了如此可怕的商业天赋，不去想这样的伪装究竟为何。
他只需要知道，将他拉出死亡、让他着迷的是眼前之人就足够了。
是她，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