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从天际垂下。
将整个世界捂得密不透风。
唯有清风客栈那几盏昏黄的灯火,在凛冽的寒风中顽强地摇曳闪烁。
仿若大海上漂泊者眼中,最后的希望灯塔。
一进店门,阿尔泰狭长的双眸瞬间锁定掌柜。
二话不说,右手猛地探入怀中,紧接着“哗啦”一声脆响。
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被狠狠地扔在柜台上,那沉甸甸的分量砸得柜台都微微颤抖。
银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瞬间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惊叹这出手的阔绰。
“掌柜的。”
阿尔泰微微仰头,声音低沉浑厚,仿若洪钟般在店内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与命令的气势。
“劳烦你寻个手脚麻利、心地善良的女子,替我女儿处理身上的伤口,再帮忙换洗衣物。
此事若办得妥当,还有重赏。”
掌柜的本是个胆小怯懦、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小人物。
乍见这阵仗,又见阿尔泰一脸冷峻严肃,好似那从地狱归来索命的判官,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本能地有些害怕。
可目光触及那堆耀眼夺目的银子,犹豫再三。
他终究还是咬咬牙,满脸堆笑地应了下来。
这年头,生活不易,谁能跟银子过不去呢?
掌柜的一听,忙不迭地点头,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客官,巧了,正好我和我家老婆子都在这客栈里住。
她平日里就是个热心肠,最会照顾人。”
说着,他立刻提高了音量,朝着客栈后院喊道:“老婆子,快来大堂!”
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与命令的口吻。
不多时,一位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匆匆从后院赶来。
她脚步略显慌乱,手中还拿着一块未做完的针线活。
掌柜的赶忙迎上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妇人先是一愣,随即看向掌柜手里的银子,“客官,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阿尔泰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应允。
老妇人赶忙收拾起手中的活计。
没过多久,老妇人便端着一盆热水,拿着干净的布条和衣物,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
她轻轻掩上门,目光落在静姝那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身躯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静姝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衣衫破碎不堪,血迹斑斑,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老妇人眼眶泛红,嘴里轻轻念叨着:“造孽啊,这姑娘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先将热水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浸湿布条,然后颤抖着双手,开始轻轻擦拭静姝脸上的污垢与血迹。
每擦拭一下,她的手都要停顿一下,生怕弄疼了,这个可怜的人。
擦完脸,老妇人又小心翼翼地解开静姝身上的披风,看到那满身的淤青和伤口。
她用布条蘸着药水,尽量轻柔地为静姝处理伤口。
有的伤口已经化脓,老妇人皱着眉头,轻轻吹了吹,试图减轻静姝的痛苦。
处理完伤口,老妇人又拿出干净的衣物,帮静姝换上。
她的动作缓慢而细致,换好衣服后。
老妇人长舒一口气,看着稍微整洁些的静姝,心中默默祈祷:这姑娘一定要挺过去啊。
待阿尔泰稍稍平复了激荡的心。
他便不动声色地拉过掌柜的,看似漫不经心地闲聊,实则目光如炬,暗暗打探消息,“掌柜的,你可知送子娘娘庙那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听说有个老男人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嚣张的很,当街打断了一个女子的腿?可有此事?”
掌柜的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揣测这位爷,莫不是官府的人?
当下也不敢隐瞒,脑袋如同捣蒜般忙不迭地回道:“您说此事,我知道,他们并不住在我的客栈,是住在悦来客栈。”
掌柜的将他知道的消息,都告诉给了阿尔泰!
阿尔泰得到这确切消息,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心中微微一动,却并未急于行动。
他深知,此刻静姝身心遭受重创,最需要的是他温暖的陪伴,只想等她苏醒过来,再带着她亲自去手刃,那些可恶的仇人。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时的犹豫等待。
会让他错过最佳时机,若是日后知晓,不知该是怎样的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没过多久,替静姝换衣服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妇人的脸色略显苍白,眼中满是不忍与深深的忧虑,仿佛刚刚目睹了人间炼狱。
“老爷。”
她微微欠身,声音沙哑而颤抖,“这位小姐身上伤口太多,我只能做普通处理,我并不是专业的大夫。
衣服已经为她换好,她的双腿被人打碎了。”
说道此处,老妇人的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还有,这小姐好像被很多人欺负过,恐怕身体也有损,您还是要找专业的大夫来。”
老妇人每说一句,阿尔泰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那紧握的双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好似能攥碎钢铁,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突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
良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我知道了。”
说罢,又从怀中不紧不慢地取出一锭更大的银子,递给老妇人,“给你的赏银,去吧。”
随后,阿尔泰吩咐掌柜的备些膳食,便独自一人进了房间,静静地守在静姝的床前。
他高大的身形微微前倾,目光自始至终都凝视着静姝那毫无血色、仿若白瓷般脆弱的面容,眼中满是疼惜与深深的自责。
他的右手轻轻握住静姝的手,似乎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许久之后,饭菜的香气早已如幽灵般弥漫在屋内,静姝才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还残留着恐惧与迷茫的阴霾。
她目光触及阿尔泰的那一刻,眼中满是恍惚与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仍深陷在那无尽的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