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仪式直接在老宅院子里进行。
崔瑜想着,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求的就是一个快字,便没有另外安排场地。
人刚刚到齐坐定,管家推着王爷来了。
崔瑜大惊,迎上前去,还没开口说话,就被王爷反手一把拉住。
王爷似是拼尽全力,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不放,都快把他掐疼了。
崔瑜皱着眉头。
“父王,外面冷!您还是回去院里等吧,万一着凉,对您身体不利!”
王爷拼命摇头,浑浊的泪水不要命似的往外涌。
眼里满是祈求之色。
崔瑜似是明白过来,他俯下身子,凑近王爷的耳朵。
“父王,您可是舍不得七弟?舍不得让他做二叔的儿子?”
王爷立刻点头,饱含期盼地看着他。
崔瑜一根一根拨开王爷的手指,面上带笑,声音冷酷。
“父王,您喜欢到要将爵位给他,是也不是?”
话音刚落,崔承瞬间瞳孔大放,枯瘦的脸上全是惊恐。
崔瑜浑不在意,继续说道。
“父王,这事可不怪我,都是您的错!!!一个野种,养了也就养了,可您千不该万不该,妄图拿走属于我的东西,去贴补您的儿子!”
崔承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父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崔瑜毫无怜惜之意,直到彻底剥开王爷的手,拿出帕子擦了擦被捏过的地方,嫌弃地丢开手。
“父王!我等今日,可是等了好些年了!终于能满愿,将野种扫地出门。父王,您该庆幸,我心慈手软,还肯留他一条命。”
崔承神色复杂,有恐惧、有悲怆、有哀求,甚至还有痛悔。
“父王,您的儿子日后可是侯爷,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崔瑜得意地补充。
“父王,您放心!野种离开了,我保管一门心思伺候您,让您的后半生过得妥帖安全。”
崔承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真正害怕了。
众叛亲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他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扔了自己亲生的孩儿?
他还那么小,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什么事都不能自理,还不是任人欺凌?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渐渐的,他平静下来,目如沉水地看着崔瑜。
老大啊,老大,你作茧自缚,以为少了崔珏,就能顺利地承袭爵位?
这王位,是先帝看在你母妃面上恩赏的。
她若要收回,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仪式开始了,崔泉想速战速决。
今日,他可是带着礼物来的。
镇国夫人府今儿办认亲宴,听说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邀请之列。
他那婆娘也收到邀请了。
过继仪式结束,他打算厚着脸皮子,同自家婆娘一起入镇国夫人府,送上厚礼一份。
想来镇国夫人宽厚,定不会与自己计较。
他敛了心思,铁了心加快进程,立刻高声唱道。
“崔珏上前!跪!”
崔珏亦步亦趋地上前,跪在蒲团上,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今日过后他就是二叔的儿子,侯爵唾手可得。
他志得意满,耳边传来崔泉念诵文书的声音。
只觉得文书怎么这么长,又嫌弃族长念得太慢,恨不得下一秒就完成仪式,最好直接封侯。
这时,府门被砰砰砰地叩响。
小厮刚刚打开门,一个人猛地闯了进来,一瘸一拐地奔跑,嘴里高声嚷嚷。
“七爷,使不得啊!使不得!”
白仲康收到过继的消息,险些吓得魂飞魄散,他紧赶慢赶地赶来,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崔珏过继。
白仲康赶到,王爷终于松了口气,看向管家的眼里满是感激。
管家露出难看的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但如今自己除了王爷,一个人也靠不住,狠狠心还是赌了一把,昨儿深夜悄悄走了一趟白府。
崔瑜眉头紧紧地蹙起。
白家,真是惹事精!
闹得父王母妃和离,还三不罢四不休!
“来啊,把人给爷轰出去!”
下人上来拖人,白仲康使出拼死的力气,一个飞扑上前,一把拉住崔珏的裤管。
“七爷,使不得,使不得啊!您是王爷的儿子,您要爵位,我替你争,我替你抢,你万万不能自毁前程啊!您一旦过继,一切都没了,全完了!”
崔瑜气得七窍生烟。
父王要为崔珏谋爵位,还得是暗戳戳的。
这个白仲康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话都敢放在明面上说?
凭他也配?
一个没有家族,连大夫都算不上的人,还想替野种争抢爵位?!
他向下人狠狠递了个眼色,几个上去便是一顿胖揍。
打得白仲康惨叫连连,可扯着裤管的手就是不肯放。
崔珏勃然大怒。
他那日明明说得那么清楚,这个老糊涂,竟还敢来闹事?
他刚想开口,只觉得裤管一沉,竟顺着白仲康的手往下掉。
他大惊失色,吓得立刻往回抽裤管。
“放手,快放手!”
可白仲康一心想劝服崔珏,哪里肯放手?
一拉一扯间,“嘶”的一声,裤管被扯破,露出里面的亵衣。
崔珏这下子恶向胆边生,一个回身,狠狠一脚踹在白仲康脸上。
顿时踢得他倒飞出去,口鼻源源不断涌出鲜血,张口“噗”的一声,吐出四枚牙齿,疼得白仲康原地打滚。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含糊不清地,忍着痛叫嚷。
“七爷,绝不能过继,绝不能过继。”
崔珏理了理衣衫,重新跪好,让族长抓紧继续。
崔泉冷眼旁观。
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一板一眼地继续念过继文书。
“不,”白仲康死命阻止,“七爷,不能啊!二老爷还有儿子!当年,他的小儿子没死,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就是有爵位,也是给亲生儿子继承,哪里还有您的份啊?”
白仲康再也忍不住。
拼死说出埋藏多年的秘密。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崔珏失去一切。
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多年的谋划落空。
哪怕王府落魄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府总还是王府,人总还是人上人。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齐齐变色。
“什么?二老爷还有儿子活着?这怎么可能?要是真有,这么多年,怎么从未出现?”
“我觉得他是骗人的,就是不想崔七过继给二老爷。”
“我上次听到崔琛、崔琅骂崔七野种,那时候还不明白,如今看白仲康的表现,崔七爷该不会是白家的后代吧?”
“嘿,还真有可能,那崔七是不是不该过继?出身不干不净的,二老爷会不会嫌弃?”
“是啊,万一二老爷不喜欢,再次闹腾怎么办?”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崔瑜几个的脸色瞬间难看。
崔琛、崔琅本就对过继一事不满,这下子更像是捅了马蜂窝,就想捋起袖子干仗。
白仲康不依不饶,还在极力阻止。
“七爷,外面的流言不能信啊!您想想,皇上至今未曾下旨追封。兴许这追封一事皇上也只是想想,并不当真呢?”
他这话一说,崔珏的怒意瞬间消退,真的迟疑了。
没错!
是他心急了!!!
圣旨未下,万一是所有人误解了呢?
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么一想,他过继的心思瞬间淡了。
他缓缓地起身,将白仲康扶了起来。
王爷看到他这一举动,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崔瑜一颗心反倒提了起来。
崔泉也不满意地瞪着白仲康。
一个外人竟敢搅乱崔家的族务,简直不知所谓。
眼见崔瑜怔神,他打算直接开口,拿出族长的气势就要赶人。
蓦地,冯远的声音从隔壁院传来。
“恭喜镇国夫人,贺喜镇国夫人!皇上听闻您今日大摆认亲宴,决心双喜临门,命奴才前来宣旨,追封二老爷为忠义侯。
奴才眼热心更热,先来讨一杯喜酒喝,再去王府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