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知月按时喝药,到点就睡,做个好孩子。
如此,坚持了两天。
知月喝不动了。
这日,万里无云,是认错的好日子。知月特地抱着跟她一样乖的小树,去求小瞳放过。
“何事?”
“我……不想喝了。”
“理由。”
“没用。”还浪费钱。虽然她不缺那点钱是了。
赤瞳坐在椅子上,好像是跟之前主人训斥别人的模样学的,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
她挑了挑眉,严肃道:“没用?为何前几日不说?”
知月无语,她想说来着,一开始过意不去,喝几天就喝几天,可是这药真不是妖能喝的。
忒苦。
一想到苦,此刻的唾沫都似是苦的。她咽了一口唾沫,道:“小瞳,你当真要听实话吗?”
嘁,这委屈巴巴的样,倒没想到这么可爱。
以后要不试着多吓唬笨猪?一想到笨猪很有可能会被吓哭,赤瞳险些笑出声,忙偏过脸。
知月见状,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干嘛呢?这一点也不好玩。小瞳,你要是有话就直说。
大抵是怕露馅,赤瞳咳了一声,压压嘴角,故作冷笑:“你觉得,我应该听你的实话吗?”
靠,小瞳玩这么阴吗。
知月再次无语了。不是小瞳,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想不想听实话,这是要直接吓死人啊!
不是夸张,知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想来是受不了了,知月终于道:“小瞳,要不看在我把你的兔子养的这么肥的地步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这次好嘛?”
语气诚恳,但眼神还差点意思。赤瞳冷哼一声:“这兔子是我送给你的,凭什么饶你!”
靠!
真的过分了小瞳。但是,知月硬着头皮道:“不对。小瞳只是说,将兔子让我来养,却没有说送给了我。我记得一清二楚……”
“……”嘁,笨猪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好了。
赤瞳噎了几秒,脸色难看,就要发作时,忽然吱呀一声,门被谁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夜姣:“……”
赤瞳:“……”
知月:“……”
重阳一别,几日没见,夜姣有点担心知月,想着抽空过来看望,于是,今天就过来了。
大堂、后院都没人,以为是知月出什么事了,又恰好听到楼上传来动静,就匆匆上了楼。
只是不凑巧的是,夜姣刚好看到方才的一幕。
夜姣心想,还好没带钟淇来。
夜姣第一反应,是诧异:“姐姐,你们这是在……”旋即,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边帮她们关上了房门,一边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赤瞳脸红着,神色僵硬。
知月刚反应过来,就兴奋地追出去,却被身后的小瞳立马叫住:“谁许你起来的?!”
知月回头:“刚才那人是小夜,我朋友,去招待一下。”
都怪那狐狸精。赤瞳命令道:“不许去。”
“小瞳……”
“除非,你求我。”
“认真的?”
“当然啦。”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好。”
“……”
赤瞳回过神来时,知月已经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凉凉的,感觉像是一滴水溅到脸上。
却见知月笑眯眯地躲开,转向房门而去:“我知道小瞳想惩罚我,等我回来一块。”
赤瞳还在发愣,摸摸脸,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知月和小夜从上午聊到下午,即使中途没有话题了,知月也抓着小夜,不让走,硬聊。
临走,夜姣终于忍不住了,道:“姐姐有心事?”
知月叹了口气:“……嗯。小瞳最近总是凶巴巴的。”虽然挺可爱的,但是有点受不住。
夜姣莞尔一笑,道:“可是,姐姐不是挺享受的吗。”重新坐下,提起茶壶给知月满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知月心虚地道:“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夜姣想了想,道:“你们现在应该是朋友关系吧?”
知月点了点头:“是小瞳说,我们只能做朋友。”为什么只能做朋友,难道没有以后了?
“因为失忆?”
“差不多吧。”
“姐姐想恢复记忆吗?”
“唔,不太想。”
“还挺复杂的。”
知月想恢复记忆,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向小瞳表白,另一方面又不想,担心记忆恢复之后,会将这段时间给忘了,所以说很矛盾。
而对小瞳来说,差不多同样道理。所以说,其实她们两个人都很纠结。说来可不是复杂。
一时苦闷上头,特别想发泄。知月大声嚷嚷道:“我现在就想痛快地饮一场。小二酒来!”
不过随口一说。
然而没想到,真有一坛酒从天而降。夜姣反应过来,立时伸出手接住,然后放到桌面上。
赤瞳手里还拎着一坛,一阵风似地走到她们跟前,在知月对面坐下:“酒给你拿来了。”
“喝吧?”轻飘飘的,却裹挟着几分不怀好意。
知月嘿嘿一笑,思考了两秒,将茶一饮而尽,碗空了出来,道:“小夜,给我满上吧。”
这……好像哪里不对。夜姣看了一眼赤瞳,提醒道:“姐姐慎重。”茶都醉,别说喝酒了。
不想赤瞳在对面冷笑一声,有点阴阳怪气道:“她能喝就喝,不能喝倒也不必勉强。”
听听,这是小瞳能说出来的话吗?知月十分不服输:“小夜,是好朋友你就给我满上。”
“……”夜姣无奈,心想知月姐喝醉了也就醉了,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吧,于是只好道:“那,既然如此,那妹妹便陪姐姐一块喝吧。”
结果应了那句话,确实没发生什么。
三人从下午一直喝到了傍晚,黄昏日落。
真奇了怪。小瞳看着不仅没醉还特别亢奋的知月,晃晃身子,不爽:“笨猪,你赢了……”
说完,小瞳坚持不住了,扑通一声最先倒下。
剩下夜姣一人陪着知月,此时喝得头晕脑胀。
方才站在桌子上翩翩起舞,一支百花齐放,跳得落下泪来。
此时,夜姣从桌子上忽然摔下来,知月精神亢奋,急忙上前一步接住,将她扶稳了。
夜姣一屁股坐在桌上,用手抓住桌子边缘,冲知月笑眯眯道:“骗了我。姐姐之前说不能喝酒,现在是我们三人里唯一没醉的。”
“姐姐说,应该怎么办?要不要罚一下姐姐?”
我说过吗?大概是一块忘了。
知月看着地上的空酒坛子,无语了两三秒,也很纳闷,喝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醉啊?
而且。
她若有所思道:“我感觉,是我体质的问题。我好像,分不清我喝的是酒,还是茶了。”
真的。或许,是她的味觉出了什么毛病。即使如此,那也不应该身体没醉啊?莫非……
知月不想往下想了。
夜姣从桌子上下来,晃晃,站稳,向知月告辞:“姐姐,妹妹先走一步了。改天再喝……”
还是不了吧。知月道:“那我送送你吧。”
夜姣想要婉拒,却没站稳,差点摔了跟头。
最后,还是知月御剑,将小夜送到了惜春阁。
回来后,收拾一下大堂,又将小瞳背回了她房间里。
刚将小瞳放到床上,她突然弹起来,从身后抱住知月,呓语:“主人,笨猪她欺负赤瞳……”
知月:“……”不对,她们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喝醉了果然很麻烦,还好她没醉。知月掰掰小瞳的手,没成功,便只能等她自己松开了。
赤瞳继续抓着她,似乎是在梦里抓紧她的主人一样,没有松手的打算:“……笨猪之前还经常说主人坏话,笨猪就是一头大大大笨猪,胸大无脑,多管闲事,不知羞耻……”
“……”
之后又说了知月一大堆坏话,知月听得无语。
然后,赤瞳又话锋一转道:“……但是,但是笨猪做饭好吃,虽然比不上主人是了。笨猪,她人其实很好,赤瞳之前误会她了……”
“……”嗐,多大点事,误会解开了就好了啊。
知月听上瘾了,继续仔细听着。
“……主人,还有一件事,赤瞳对不起主人,赤瞳好像,喜欢上那头笨猪了……赤瞳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感觉,跟她在一起,赤瞳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情,很充实,很高兴,她让赤瞳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赤瞳……”
“……”原来,这就是小瞳喜欢她的原因吗?
“……可是,笨猪失忆了,全是赤瞳的错,赤瞳很想要弥补,但是……赤瞳,又不想,不想失去她……”
“……”知月叹了口气,真是,她又何尝不是。
“……主人,赤瞳该怎么办才好……赤瞳实在搞不懂……”
说到后面,小瞳竟抱住知月呜呜咽咽哭了。
对方源源不断的眼泪,打湿了知月薄薄的衣裳,穿透布料,灼烧皮肤,没想到会这么烫。
简直,烫死人了……
但是很暖和。
就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不知过去了多久。
赤瞳松开她,好像睡过去了,发出轻微鼾声。
知月才转过身,将她摆正,盖好了被子,然后出去,关上门。
她靠着门,这才呼出一大口气来。
好开心。
……
一连两天,赤瞳都没再去厨房,或躺在还散楼的屋檐上,或坐在飞檐上,但每次糖葫芦不离手。
连药汤,都没再催促知月喝,突然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虽然多愁善感可能不适合她。
但就是感觉,小瞳似在思考人生,总之心不在焉的。
难不成,是那晚喝的酒有问题?桃花醉,桃花醉,这酒名怎么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啊?
不会吧,因为要是真有问题,小夜早就上门来了。即使有问题,顶多也只是拉几天肚子,或是中毒。
小瞳怎么看,除了忧郁些,其他都很正常。
知月倒也不去主动打扰,每到饭点,小瞳会自己下来,像是在吩咐仆人,对她道:“做饭了笨猪。”
已是深秋,天气转凉。
知月做好午饭,给她端到后院,自己在一旁蹲着,吃起了方才烤的红薯。
今天是第三天,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知月又受不了了。
小瞳是不是以后都这样了?不行,她得想办法让小瞳振作起来!
赤瞳吃干抹净,要出门买糖葫芦,知月想到她会跟昨天一样,早就出门买好了糖葫芦。
“等等……”知月将藏在树后的糖葫芦拿出来,递给她,道:“尝尝,是不是你吃的味道。”
赤瞳微微一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糖葫芦,接过,敛了敛眸子:“多谢。”
唉怎么又变回正经了啊?其实,凶巴巴的小瞳也挺有感觉,很可爱,有一种痞坏的性感。
见她吃了一颗,没露出不满,知月松了一口气:“怎么了这两天?跟我这个朋友说说呗。”
赤瞳思索了一会儿:“我是第一次做朋友,之前的事情,”耳根一红,斜目道,“抱歉。”
啊这,改邪归正了?!
知月拍拍她的肩头:“没关系,我原谅小瞳。以后要是道歉,就早点说,害我白担心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知月绞尽脑汁要再找个话题时,却见小瞳脸颊一红:“我想通了一些事情。笨猪,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难得见她如此郑重其事,知月道:“你说!”
赤瞳还未开口,一只小兔子撞到了她小腿上。
软乎乎的小东西,不疼。知月低头看了看,发现另一只垂耳兔子,似乎在欺负竖耳兔子。
她立时训斥:“小塔,再欺负小树,把你关了!”
垂耳兔子看起来很老实,其实一肚子鬼点子,整天只知道变着法子戏弄竖耳兔子,趁小树吃草,用脚踢它,把自己弄得满身污渍,去往小树身上蹭,就是看中了小树好欺负。
小树和小塔都是雌兔子,当时在街上买的时候,小瞳只想要两只兔子,不想是一公一母,届时生的到处都是,就看中了一窝雌兔子。
小塔和小树是亲姊妹,且小塔比小树小。
知月将小树抱在了怀里,小塔没了戏弄对象,便蹦跶去了别处,她道:“小瞳继续说吧。”
赤瞳顿了顿:“第一个问题……”还是只说了一半,这时,知月喝道:“小塔,你过分了!”
转眼的功夫,小塔蹲在知月花田里吃几株兰花的叶子,边咀嚼,边向她投去轻蔑的目光。
见知月过来,它便迅速逃离,十分狡诈。
靠。知月发誓,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兔子,怒极反笑:“小塔,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追到大堂的屏风后面,才捉到小塔,小塔一直挣扎,知月正想法子惩罚它,叫它以后长长记性的,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一阵异香。
好像是从大堂传来的。
也是这个时候,依稀瞧见外面有个人影。
知月回头喊道:“小瞳,问题可不可以之后再说,现在还散楼的大堂应该是有人来了。我闻到了一股腥味,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这阵异香,赤瞳也闻到了,旋即走到知月身前,淡淡道:“你待着别动,我去看看。”
大堂里。
地板上出现一小滩紫色的液体,除了腥味,还有一股子幽香。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头朝下,不知死活。
赤瞳十分警惕,确认了几遍还散楼附近没有危险,才叫知月出来。
知月一出来就捂住了口鼻,低头看向那人道:“这人怎么躺还散楼来了。我认识吗?”
赤瞳思忖道:“最近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认识的。不过,也有可能单纯逃来的。”
知月想了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得叹了口气道:“那也就是说不认识了?”是很可能。
“大概。”
赤瞳本以为她会跟以前那样不会见死不救,毕竟都躺这了,看看是死是活再做打算。
谁知知月随意摆了摆手:“不用管,埋了吧。”
赤瞳微微一愣,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知月伸出两根手指,有理有据道:“其一,我不是神医,是他自己来错地方,不关我事;其二,现在就算去请大夫来,就伤成他这样,怕也来不及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赤瞳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有点不适应,淡淡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在哪挖坑?”
“现在大白天,这么拖去乱葬岗埋不太方便。先埋在后院吧,正好可以养养我那些花草。”
赤瞳低头瞥了一眼,顺便提醒道:“可是,他好像不是人类。这地上好像是他的血迹。”
不知是因为那滩紫色的血迹,还是什么,让知月又有了几分兴趣。
她蹲下,将地上那人扒拉过来,旋即笑眯眯道:“小瞳快看,想不到这人还是个美男唉。”
赤瞳在看到那张五官分明的脸时,又忍不住想了想,然后很快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名字。
指着地上的人,脱口而出道:“出现了,是水怪!”
音落,地上之人忽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紫色的液体,所幸知月躲闪及时,没有被喷到。
水怪?那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