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临大事需有静气,这是王剑飞对自己的告诫,他在昌河县的工作面临一个比较大的难题,他决定先静一静,等一等,看一看。
越是急的事情越是不能急,当我们决策要干一件大事的时候,不管多么热血沸腾,都应该让自己先捂一捂,当我们特别激动的时候,当时认为好的东西,冷静下来未必好。
我们觉得一定能成的事情,可能经不起现实的考验,所以冷静非常重要。
王剑飞在昌河捂了一周,周末他回沙州,回沙州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柳乐琴。
见到柳乐琴之后,这个女人比之前明显清瘦多了,但是精神很好,一双眼睛比之前有神很多。王剑飞跟她讲:
“柳律师,之前我一直没有主动跟你沟通,但是秀东的案子我一直放在心中!我去昌河是接替秀东的位子,这个位子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但是柳律师,我的难处你也要理解,秀东的事情一定要解决,这个案子一定要查清楚!但是要讲策略,要用方法,不能随意草率的乱行动。
那样不仅达不到目的,甚至可能还有出现新的悲剧,这绝对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
柳乐琴道:“昌河的陈狂飙局长找过我,说是受你的委托,我柳乐琴干了这么多年的律师,明白这个案子的难处!所以陈狂飙局长我肯定不会认,他在我这里拿不到任何东西!
如果想要拿到秀东留下的东西,或者是我掌握的线索,只有你王剑飞书记过来才有用……”
柳乐琴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脑子里很有沟壑,她就是要拽上王剑飞,因为他觉得只有王剑飞深度介入,郭秀东的案子才有希望。
她不找其他任何人,一方面是信任的原因,另一方面他觉得分量可能不够!
柳乐琴和郭秀东的婚姻比较短暂,但是她给郭秀东生了一个孩子,目前这个孩子还小!在沙州来说,柳乐琴是绝对的成功人士,所以当下找她想给她介绍对象的人也很多。
另外,沙州一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对她也觊觎得很,柳乐琴有才有钱还有花容月貌,哪个男人能不喜欢?
但是柳乐琴将所有人的人都拒绝了,她的执念都在郭秀东这边,这种情况下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剑飞刚开始都还不怎么相信,但是架不住这个女人的执念啊!她独自带娃, 也不重新组建家庭,她甚至跟别人讲过:
“我柳乐琴年龄虽然不太大,但是经历的事情很多,这世界上的人和事我基本都看明白,看透了!所以我现在其他的事情都不想,第一是把秀东的案子搞好,让他能够含笑九泉。
另外就是我把生的孩子养大,让他将来成为顶天立地有用的人,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王剑飞对柳乐琴这样的女人,以前只有鄙夷,但是现在他竟然有些佩服!
这世界上的人真的太复杂,很难用好或者坏来标签,可能柳乐琴在没有碰到郭秀东之前,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坏女人,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伦理道德她都顾不上。
然而她遇到了郭秀东,整个人的改变便翻天覆地,可能有人之所以还在沉沦,只是没有遇到她命运中的那个能让他或者她改变的人吧!
王剑飞去了郭秀东的墓地,这是个很普通的地方,只有一块简陋的石碑,石碑上写着郭秀东的名字,还有还有一张他帅气的照片。
王剑飞把花束放在他的墓碑前面,一语不发,他心想不管怎么样,既然田明智那边已经掌握了那么多的问题线索,郭秀东之死,这个案子一定要搞清楚。
王剑飞在昌河捂一个星期,这一次来沙州先看郭秀东的墓,这其实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当然,从郭秀东墓碑这里离开之后,他下一站就是去找唐宜。
唐宜的新任秘书马平已经托了很多关系希望能和王剑飞见面,他要当面请教,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和唐书记没有太契合。
虽然王剑飞离开市委的时间不短了,但是唐宜还是经常提到王剑飞,这让马平倍感压力。
王剑飞先和马平吃饭,吃饭的时候他道:
“马科长,书记的一些基本的情况我之前跟你沟通过,我们在电话里面谈了很多事情,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怎么讲呢,唐书记的秘书不好当,因为他本身的水平太高了!
我们当秘书的要跟上书记的思维非常困难,所以在工作之外要多下功夫,这才是肺腑之言!书记喜欢有才华的人,如果才华够,这个工作就能得心应手!”
王剑飞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关键是他现在也只能这么讲。
马平和唐宜的关系不可能达到王剑飞和唐宜的关系,这不是才华的问题,而是两个人没有共患难的基础。
王剑飞给唐宜当秘书的时候,唐宜是最低潮的时候,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唐宜坚持不了一年就要灰溜溜的离开,在那种情况下,王剑飞跟着唐宜经历了太多事情了。
唐宜虽然压不垮,但是其实压力很大,在巨大压力的情况下,唐宜和王剑飞谈了很多事情,甚至有些和政治没有关系,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去了呢!
当今沙州的局面已经完全改变了,唐宜成了绝对的权威,沙州的局面他完全掌控!如果真要说还有瑕疵,那就是沙州深层次的改革,比如像昌河这样的区县, 从最底层的凸显的矛盾还是存在巨大的问题。
但是这些问题都不是唐宜切肤之痛了,马平在这种情况下给唐宜当秘书,怎么可能亲密无间?
当然这些话不能讲,王剑飞能讲的都是积极正能量的东西,鼓励马平多学习,多下功夫肯定没有错,这对马平个人的成长也有好处。
和马平吃了一顿饭,因为喝了酒又是晚上了,当晚王剑飞就没有去见唐宜。
第二天清早,王剑飞就陪唐宜去打拳。
唐宜心情很好,他道:
“剑飞,我的规矩你清楚,你跟我学打拳,付出的就必须要有故事!你今天想讲什么故事,想好了没有?”
王剑飞道:“书记,我今天就讲一讲郭秀东这个案子背后的一些故事,您听一听!”
王剑飞有备而来,他把目前从田明智那边拿到的一些东西,还有柳乐琴手中的一些东西,另外就是昌河目前的一些乱象和现状等等,王剑飞都讲了。
他讲得比较透,占的时间比较长,今天幸亏是休息日,要不然会耽误唐宜的上班时间。
唐宜听了之后,问:
“剑飞,你讲了这么多,我想你应该想到了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我想听一听你准备怎么去解决问题呢?”
王剑飞深吸了一口气,道:
“书记,我想昌河问题的解决, 我个人的力量比较单薄!我一定要争取到蒋高武,蒋书记的支持!蒋书记去昌河是带着任务去的,您给他安排了作业我也清楚!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昌河的问题没有解决,或者说这个盖子还没有人敢揭开,市里有人说蒋书记可能不靠谱,昌河在他手中可能不会有大的变化,但是我觉得可能他有苦衷,暗中也有想法!”
王剑飞说到这里,忽然笑道:
“书记,您是否还记得当年我们讨论过一个问题,把气节挂在嘴上的人,可能最早变节!见人都说仁义道德的人,可能肚子里全是男盗女娼,嘴上说钱不是问题的人,可能钱才是最大的问题……”
“从这个定论来看,我想蒋高武书记是不是不能轻易的给他下定论?”
王剑飞绕天大一个圈子,最后当着唐宜书记的面, 问了一个问题,这是个疑问句, 需要唐宜书记给他一个回答!
王剑飞在昌河捂了一个星期,他就反复想刘湘江的那个灵魂问题,那就是蒋高武究竟能信任吗?
王剑飞完全不知道,老蒋现在当县委书记当得风生水起,在昌河他有赴不完的约,每天都有人请他吃饭,他和社会的三教九流都打成一片。
昌河的这些商人,基本上都请他吃过饭,或者说陪他打过牌。
老蒋喜欢打牌,所以陈启星安排的牌局很多,他们好像还有固定的据点,这些据点全是昌河社会各界精心安排准备好的!
蒋高武在这种情况下,享受一把手的绝对权力,能信任?
王剑飞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个问题只能问唐宜,其他人的回答都不好使!唐宜还是否信任蒋高武?
“嘿,剑飞啊,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天见面我们打了拳,讲了故事,最后你还将我一军,嘿嘿!”
唐宜这一说,自己都笑了,他道:
“剑飞,党的干部不是我唐宜选的,而是我们组织经过了反复的斟酌筛选出来的干部!他既然还是县委书记,组织就依旧信任他!
你讲得很有道理,昌河的事情要依靠一把手,一把手要发挥十分关键的作用!
但是如果这件事你去主导,那具体的事情具体分析,你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应该知道现实的情况往往很复杂,不是很简单能解决问题的!”
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所有答案,但是能得到部分答案,你自己再去完善吧!
王剑飞点点头,唐宜的话听上去云山雾罩,其实他的意思还是蒋高武可以信任。
但是当领导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话说死, 必须要留有余地。
不过王剑飞却有了解决问题的思路了,他从唐宜这里离开之后,第一件事就给陈启星打电话,他知道这个周末蒋高武也回沙州了,他要当面见蒋高武。
蒋高武在沙州是开发区的老书记,但是沙州开发区真正发展起来却是陆国良接手之后的事情!现在的开发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整个开发区几千亩土地现在都开发了。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湘汽集团的建设,一块荒地,几千亩地方,经过了一年多的高速建设,如今完全旧貌换新颜了。
从开发区再看沙州的城市建设,这两年城市发展太快了,建设的速度太惊人了,王剑飞走马观花看了一下,感觉完全陌生了。
沙州已经开始起飞了,昌河还是现在的样子,这么搞下去,昌河会不会错过这一次发展的机会?
蒋高武的家住在沙州的郊区,他的父母都双双健在,两老都是八十多岁的高龄了,王剑飞今天过来就给两老带了一点礼物,都是老人用得上的东西,陈志刚亲自挑的。
蒋高武这一次回来,主要是侄子好像要订婚,按照土家族的习俗,仪式搞得比较隆重,所以蒋高武也会来参加。
王剑飞选择的时机是这件大事结束之后,王剑飞和蒋高武吃一顿饭,然后两人就需要双双返回昌河县。
“剑飞,什么事情都等不到咱们回昌河了说,我想肯定不是小事情吧?”
王剑飞道:“前几天,大约一个星期的样子,市公安局田明智副局长来我们昌河调研,他提出了我们昌河县存在一系列的问题,可能市公安局牵头,我们昌河县公安局为主力军,要在全县范围内搞一场涉黄、涉赌、涉毒的专项行动。
书记,这件事我当时不敢表态,想来想去这是一件大事,像这样的大事我必须及时跟您汇报,要您给指导!”
蒋高武皱眉道:“狂飙呢?他这个公安局长怎么不及时汇报?”
王剑飞道:
“狂飙局长刚刚走马上任,可能手底下几个兵都还没有完全掌握清楚,我想他多少还是有一些疑虑!但是田明智局长,还有王野常务副局长的意思,昌河的问题好像必须是要动了……”
蒋高武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剑飞,欲言又止。
王剑飞立马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给他散一支,蒋高武烟瘾比较大,尤其是想问题的时候,他最喜欢抽烟!
王剑飞帮他把烟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秀东同志的案子是不是有线索?如果以这个案子为线索觉得可以搞清很多问题,我不太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