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赤云靖岩和顾希一起用午膳。
赤云靖岩一边大口地吞咽着食物,一边偷眼注意着顾希的举动。顾希坐在对面,从开始吃饭就一直用手中的勺子搅动着眼前的一碗汤,一口都没有喝。
赤云靖岩看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道,“为什么不吃饭?”
“我…不饿。”顾希支吾道。
“怎么?是在生我的气吗?昨晚……”
“没有!”顾希怕他说下去,连忙打断道。
“那就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再给你做。”赤云靖岩努力地保持温和的语气。
“不是,就是吃不下。”顾希小声嘟囔着。
赤云靖岩定定地瞅着他,耐着性子说,“我可听翁翁说了,从进宫,你一顿饭都没有好好吃!今天必须得好好吃饭,我盯着你吃!快吃呀!喜欢吃哪自己个夹。”
顾希又用勺子搅了搅汤,皱着眉头依然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吃不吃?”赤云靖岩气得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夺过碗来,“我喂你。”
顾希有些为难,“不…用。”
赤云靖岩舀了一勺汤,强行喂到他嘴里。
顾希把汤含在嘴里,使劲咽了咽却没咽下去。
“咽下去!你敢吐出来试试!”赤云靖岩凶狠地说。
顾希梗着脖子又使劲往下咽了咽,依然没咽下去,一扭头吐在了地上。
“你!”赤云靖岩顿时火冒三丈,将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饭菜的汁水溅了顾希满脸满身都是。
赤云靖岩望着垂着眼眸、不言不语的顾希,气涌如山。他努力克制即将爆发的脾气,一闭眼甩袖离开了。
一出门,翁翁正好端着菜迎面走来,“皇上,菜还没上齐,您要去哪儿?”
赤云靖岩咬着牙道,“我必须离开,我怕控制不住打死他!”
“皇上,这……为什么呀?”翁翁有些搞不明白状况。
“你留在这里看着他吃!”赤云靖岩头都没扭,只是将手冲着背后一指,便逃也似的离去了。
御书房里,赤云靖岩正生着气,翁翁用托盘端了几样小菜进来。
“不是让你看着公子吃饭吗?你怎么来这儿了?”赤云靖岩还是气呼呼。
翁翁笑道,“皇上,公子有人看着吃饭。老奴看刚才皇上因为生气没怎么吃饭,就带来几样让皇上吃点。人是铁饭是钢,皇上每天那么辛苦,不吃饭怎么行呀?”
赤云靖岩叹了一口气,“他吃了吗?是不是还坐在桌子旁发呆?你说他吃点饭怎么这么费事儿!”
翁翁点头感叹道,“可不是吗?皇上如此尊贵,也没像他似的。皇上从小吃饭就好,老奴从来没有操过心。”
顾希吃晚饭时,赤云靖岩又溜溜达达地进来了。
赤云靖岩连坐都没敢坐,看到顾希对着一桌子菜发愁的样子就慌忙出去了。他一出门迎面又撞上了翁翁。
翁翁连忙问道,“皇上,要用膳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赤云靖岩深吸一口气道,“我得出去透透气。再呆下去保不齐真会打死他。每次看他吃饭都有想捶死他的冲动。”
“那老奴吩咐人给皇上在书房备膳?”翁翁转身跟在赤云靖岩后面问。
“不用重新备。你一会儿从他那一桌端点过来就行。他也吃不完。”说着,赤云靖岩快步离去。
“这……”翁翁还要说什么,赤云靖岩已经走远了。
翁翁厌烦地瞅着顾希,小声抱怨道,“瞧瞧你把皇上逼成啥样了?让皇上吃你的剩饭?你怎么那么金贵?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晚上,赤云靖岩换好衣服上了床,见顾希跪在地上不动。
他问道,“上来呀!还跪在那儿干吗?”
顾希低着头还是没有动。
赤云靖岩耐着性子说,“你因为什么事跟我别扭来着?我都不记得了。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改。你还要我怎样?”
“我…今晚不想。”顾希小声地嘀咕道。
“贱人!惯得你越发矫情起来!”赤云靖岩憋在胸口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顾希猛地抬起头,满眼悲愤,“贱人?”
如果说之前顾希对两个人的感情抱有幻想,听到这个词他彻底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境遇。他以为他费尽心思把自己弄到他身边,至少是喜欢自己的,但其实他只是因为得不到才觉得是最好的,得到了就弃如敝屣。原来,他从心里瞧不起自己!
顾希的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喷涌。
赤云靖岩看出顾希很在乎这个词,他有些心虚,但身为国君说出的话又不能收回来,只得装着若无其事。
其实,那个词只是他的口头禅,可是说出来谁信?赤云靖岩不会骂人,之前遇到别人挑衅,他做的只有两件事,隐忍或一招毙命。他仅有的几句骂人的词汇都是跟他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娘娘学来的。
那时他还小,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他的母妃用恶毒的词语诅咒那些得宠的嫔妃。最常说的就是‘贱人’。后来他登基后,需要骂人了,才发现自己骂人的词汇特别匮乏,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这句‘贱人’就变成了他生气时的口头禅。
“我怎么就是贱人了?是因为我现在成了你的男宠吗?对,我就是贱人,就活该被人欺辱!那你呢?明知道我这么贱,还要费尽心机、不择手段的得到我,你又好到哪儿去呢?”顾希哭喊道。
“你……竟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赤云靖岩知道他的话触动了他的神经,但也不想怂得太明显,便佯装愤怒道,“顾承恩!你别再惹我,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也别上床了,就再下面跪着吧!”
赤云靖岩头赌气似的自己躺下。后又担心下面冷,便起来将被子、枕头一股脑冲顾希砸去……
顾希对他越发的冷漠。
赤云靖岩经常在讨好他碰壁后,懊恼愤怒。他悲哀地想:我堂堂一国之君,这是在干什么呢?
终于又一次他失去了耐心,动手打了他。他一巴掌甩过去,顾希应声倒地。“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顾希被打得有点懵,这是赤云靖岩除了在床上第一次打他。他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看着他流下的泪和脸上的一片红,赤云靖岩用咆哮隐藏心疼,“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给我跪好了,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顾希只得照做,他抹了把眼泪,挪动身子跪在地上。
赤云靖岩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有没有一点家教。懂不懂尊重别人?”
……
赤云靖岩对他一通吼完,便拂袖离去。他觉得心疼是有的,但也真痛快。郁积在心里多日的怒火一下就散去了。但痛快完了就开始深深地内疚。
翁翁见他神情有异便问道,“皇上有心事?老奴愿意为您分忧。”
赤云靖岩知道他在翁翁面前就如同透明般,便也不打算瞒他,“我刚才没忍住打了顾希一巴掌。这会心里有点不得劲。他现在还在宫里跪着呢。你去看看伤得重不重?”
翁翁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觉得皇上为那么个人牵肠挂肚的不值当。“皇上,您无需介怀。希公子从小离家,缺乏管教。能得到皇上的教诲,是他的荣幸。”
见赤云靖岩有些迟疑,翁翁接着说,“人都说不打不成才。希公子一身毛病,您一味惯着不行。”
赤云靖岩心情舒展了,“是吗?”
翁翁笃定地点点头,“当然!就公子这脾气秉性,若是放到老奴这里学规矩,那挨的打更是得不计其数。现在就有劳皇上您亲自教导了。”
被翁翁这么一说,赤云靖岩心里坦然多了,还觉得自己对他有某种责任似的。以后再被他气得不行,也不忍了,就会跟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