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倾芳问出的这个问题，还有她此刻相当不自然的表情，已经和贴脸开大无异了，证实着我心中那个不敢确定的猜想。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哪怕我再直男，再不解风情，多少也能够意识到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了——毕竟，要是不喜欢你、不在乎你，鬼才乐意吃你的醋呢！
她现在的模样，几乎就要和曾经吃醋生气的那个女孩子重合了！
但岳倾芳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或者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有意而为之——总之，当我以玩笑回应了她的话后，我俩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言的夜风里，有人想象未来，有人回忆过去。
幸好的是，我们的脚步不算慢，及时到达的学校门口需要依次排队刷卡，这为我们的沉默打开了一分参差的缺口。
“我要一杯蓝莓果粒，大杯多糖，不要热。”并肩走进奶茶店，岳倾芳倒是说话算话，“今晚喝果茶”，熟练地点上一杯之后，看向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
我被岳倾芳的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遂赶紧凑到前台点单——不过，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我虽然还是抄了岳倾芳的作业，但机智地把“多糖”换成了“少糖”。
要知道，昨天的芋圆奶茶本身就带有甜味儿，岳倾芳还要了“多糖”，一口下去齁甜得简直令人晕眩，真不知道岳倾芳怎么喝得下去的。
不过，好歹岳倾芳的脸色总不那么难看了，挂上了笑容，扫码付款后，便又坐在我的旁边一起等出餐。
我忍不住耸了耸鼻子，香水的味道有些明显，转过头看岳倾芳，提醒道：“今天你请回来了，不管钱能不能对上，都是最后一次了哦！”
不说别的，奶茶这玩意儿我也不爱喝啊，而且也不便宜，有这钱我多吃几顿饭不好么？哪儿能天天陪岳倾芳喝这个？
而且，我妈也不傻，老一辈那眼光毒辣得很，稍微晚个几分钟到车站，人家就能看出几分端倪，要是再多来几次，那真是想不怀疑我早恋都难！
然而，岳倾芳却微微侧了侧头，神色不满：“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闻言，我再度迷惑地伸长了脖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我哪儿有这样讲？”
同时暗暗心惊——这就是女生的思维么，怎么能如此跳脱？怪不得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鄙人实在是看不穿猜不透啊！
岳倾芳忽然撅起嘴，声音里突兀地多了一丝哭腔：“怎么没有嘛！这才刚坐下你就想着要走……”
我是最看不得女生哭了，更何况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和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一些，赶忙解释道：“欸欸欸，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我着急走的原因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妈还在那边车站等我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只感觉好像周围有目光聚焦到了我的身上，一阵不自在，而且，岳倾芳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看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不免心想：要是我们还在一起的话，我安慰你至于这么畏畏缩缩的吗？
但，当这种想法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看着眼眶微红，却又直勾勾盯着我的岳倾芳，两个字开始浮现眼前——
喜欢。
我不由得在心底开始叩问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人，还有喜欢的感觉么？
如果没有这种情感，为什么看到她即将梨花带雨的时候，会着急，会不安，会有主动想要安慰她的冲动？
但……如果有的话，我又为什么没有想要主动靠近她的感觉？
对于岳倾芳的感觉似乎在冲击我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儿对于爱情的认知，矛盾的心理让我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手撑在下巴上开始思考。
“真的吗？”岳倾芳的声音听上去还颤巍巍的，让我感觉心跳都随之慢了半拍，故作轻松地笑道：“当然是真的，我平时出校门都很快的，要是总这么晚过去，我妈也会说我几句的嘛……”
“而且，我不爱喝奶茶的，老是揣着一杯奶茶上车，她多多少少都会起些疑心的。”
至于我妈会怀疑什么，我相信我不说，岳倾芳也心知肚明。
岳倾芳闻言，眨了眨眼睛，话锋一转：“那……你的意思是，只要不耽误太多时间，就没关系？”
这句话说得似乎没有什么毛病，我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肯定，岳倾芳的眉眼间立刻绽放出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们明天继续？”
我登时一脸黑线：“还继续呢？不是说我妈那边……”
“哎呦，不喝奶茶不就行啦？再说了，谁家天天喝奶茶呀？”岳倾芳咯咯一笑，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蓝莓果粒，抿住吸管喝了一口，冲着我俏皮地眨眨眼睛。
我愣了愣：“不喝奶茶，那继续什么？”
岳倾芳回过头，指了指正不断走出学生的校门口：“一起回家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忽然变得炽热了起来，分明没有言语，但我却隐约停到了下半句没有出口的话——
“就像以前一样。”
这时候，我也从店员的手里接过果茶，本能地站起身来，竟是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瞬，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一对似若情侣，和我们同样穿着校服的学生。
我大概是看走眼了，竟然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我和岳倾芳的影子，也看到了岳倾芳指向的从前。
没有口罩，没有体温枪，深秋的夜晚，相谈甚欢的两个高一学生，走到学校门口，依稀不舍地分别。
岳倾芳上前，挡住我要往外走的步伐：“等等。”
“等一下哦。”
听到她的声音，我站定在原地。
岳倾芳一只手握着果茶杯，一只手伸进包里。
这个动作看得我的心神一震，该不会……
“呐，给你的。”
“今天是巧克力哦。”
岳倾芳张开手，掌心里躺着一块蓝莓味硬糖。
奶茶店和学校门口，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糖果，同样的两个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