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老师,我撒谎了。”
流星一边在沙滩上给橡皮艇充气,一边喃喃自语。
夜已经深了。
四下一片寂静,仿佛岛屿本身也陷入了沉睡,唯有涛声在耳边回响。
空气黏湿无比,如同液体般紧贴在身上。
红色的鸟居若隐若现,附近好像起雾了。
“职掌“会从这里开始流放祭神纸偶的仪式。
乘坐祭神仪式用的小舟,带着大家的祭神纸偶出海。
穿过鸟居,在那里将纸偶流放进海中,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由于仪式在夜里举行,所以小舟穿过鸟居后,“职掌”的身影就会融入黑暗之中,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仪式的见证者们将之视为“进入神域”的信号。
稍过片刻,小舟从“神域”回来,仪式也就结束了。
那个夜晚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穿过鸟居后,银花却一去不返。
察觉到异常的大人们中断仪式,进行了搜索,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她。
银花遭遇了神隐。
流星把充完气的橡皮艇放入海中。
\"我知道自己的计划很荒唐,但是,离开这座岛之前,我必须亲自去确认”
夜色如墨,流星坐上橡皮艇,朝着漆黑的大海划去。
流星手法生疏地划着船桨。好在今晚的海面风平浪静,应该不用担心被海浪冲到其他方向。
不过,由于四周迷雾缭绕,所以能见度很低。
流星生怕红色鸟居从视野里消失于是一边注意着它的位置,一边向前划着。
这艘橡皮艇是问阳葵借来的。
最终,流星虽然没能弄来老爹的渔船,但阳葵还是借了艘橡皮艇给他。
“冷静一想,就算真的借来了渔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驾驶。”
这艘橡皮艇好像也属于阳葵的老爹。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啊。要是事情败露,我会被宰掉的.........”
将橡皮艇借给流星的时候,阳葵再三叮嘱他。
[不至于被宰,多半也会挨顿胖揍吧]
即便如此,阳葵还是愿意借船给他,流星认为她果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
流星很想来个五体投地以表对她的感谢,但在这里做的话会掉进海里,
所以流星还是决定把感激之情藏在心底。
橡皮艇逐渐向鸟居靠近。
夏日祭的夜晚,“职掌“会穿过这座鸟居,进入神域。
神域也就是灵界,不同于人类所在的尘世,那里是神明大人居住的国度。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不过是为了举办祭典而走的形式罢了]
流星对此不以为然,所以也就没有流放祭神纸偶。
尽管如此,他还是来到了这里.......流星控制不住想去探查真相的冲动。
因为,那晚遭遇神隐而失踪的银花,以当时的姿态重现出现在了流星面前。
[欢迎回来.........流星]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理智。”
流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岛民眼中最大的禁忌。
就连孩子们怀着恶作剧的心理试图游过鸟居时,都会遭到大人们严厉的斥责,
有时甚至还会被揍得鼻血直流。
而身为外来者的流星,却想闯入不可侵犯的圣域。
等事情结束后,流星甘愿接受责罚。
流星只是想给他自己一个交代。如果神域不存在,那么即便穿过鸟居,也去不了任何地方。
流星只是想核实这一点。
这样一来,银花的幻影或许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不过,如果..........
“如果神明大人的岛屿真的存在.........那我要去那里把银花带回来。”
流星划船来到了鸟居的附近。
平时,他总是从远处望着这座鸟居。来到近处后才发现,它拔地参天,只有仰起头才能将其尽收眼底。
流星暂时放下了船桨。
鸟居的另一头空无一物,唯有漆黑的海面向远方延展开去。
[真的要去吗?]
[为了确认并不想知道的空洞事实,我真的要触犯禁忌吗?]
[有些事情,或许弄不清楚才更幸福吧........]
流星把手放在胸口,再一次叩问自己的内心。
“.........”
“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现在他放弃的话,流星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而且也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了。
要做的话,就只有现在了。
流星划动船桨,越过了通往神域的界线。
..........
................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展现在流星眼前的景色和刚才别无二致,只有漆黑的大海无尽地延伸着,神明大人的岛屿并没有出现。
只是确认了理所当然的事实而已。
夏日祭的夜晚,“职掌“会乘坐小舟来到此处,将祭神纸偶流放进海中,然后原路折返。
如果当晚正好有月光的照耀,“职掌\"的身影便不会消融在黑暗里,旁人也就能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了。
[那一年的夏日祭之夜,月亮出来了吗?有没有起雾?]
流星已经没印象了。因为那一晚,他一直在昏暗的教室里等待仪式结束。
“那果然是因为想见银花而产生的幻觉吗?”
流星不知道银花乘坐的小舟是被冲走了还是沉了,总之,她遭遇事故,一去不返。
流星得到的,是残酷的现实。
内心中,流星把“神隐”当作了一种心理安慰,以此来冲淡心中的伤痛。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得知真相了..........”
不知不觉间,雾变得愈来愈浓。
[看不到沙滩了........]
明明离岸边并不远,可四周已经被相同浓度的黑暗包围了。
流星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鸟居,剩下的便是一片黑暗了。感觉只要稍稍一动,就会迷失方向。
“冷静点,只要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就行了。”
流星改变船头的方向,朝着沙滩的大致方向划去。
“........胳膊好沉重。”
简直像在油里划桨一样。
流星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温热的雾气如同有重量般包裹着他的身体。
“这是什么气味........”
淤泥般刺鼻的腐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欢迎回来.........]
流星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谁........?”
[欢迎回来........流星]
声音再次响起,且比刚才更加清晰。
那是一种低沉而含混不清,仿佛从海底传来的声音。
流星从橡皮艇上探出身子,窥视海面。
“........欢迎回来........流星........”
“银花.......”
流星回应了那声呼唤后,一只白色的手从漆黑的深渊中伸了出来。
“........欢迎回来........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流星如同被魔力所吸引,伸出手握住了他。
然后,他头朝下坠入了漆黑的海里。
[银花........抱歉让你久等了,我现在就去见你........]
一点一点地沉入无底深渊.........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那个夜晚,我也........”
醒来时,流星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开满鲜花的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