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坐在灵堂里，看着棺里的柳笙。
看着他那张冰冷苍白的脸，思绪被拉回十年前，自己还不是城主的时候。
一次他办完事务，走在路上时，前方传来叫喊声。
“别跑！站住！”
林萧的视线随着声音望去。
城里的门卫追赶着一个穿着有些破烂的男人。
林萧走上前，拦下他们和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
门卫见人一愣，随后恭敬地说道。
“林理事，是这样，这个男人没有通过门卫的检查就跑进来，实在是太可疑了，可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跑这么快，打扰到您真是抱歉啊。”
林萧点点头，转头看着男人，看到这男人虽然衣着破烂，面色黢黑，但他的眼神却是十分犀利。
“不管他的衣着如何，你们都不该带着有色的眼光看他，懂吗？”
门卫听后，吓了一跳，急忙弯腰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有眼无珠，请您原谅。”
林萧挥了挥手道：“无事，你们也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不是你们的错，就这样，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吧。”
在场众人听了，纷纷离开了现场。
林萧跟旁边的侍从道：“给他修整一下。”
侍从点点头，拉着男人走了。
……
林萧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捂了捂额头。
然后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照片。
两个男孩和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他自言自语道：“父亲…为什么？哥……”
敲门声传来，林萧急忙收起情绪，将照片放入抽屉中，整理好仪容后道。
“进。”
侍从带着男人走进来。
侍从：“林先生，好了。”
林萧看了看男人，那破烂的衣服和面容清洗完后，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不由得想起一个男人——林禄安。
他愣了一会，随后问道：“给他吃过东西了？”
侍从点点头。
“已经给这位先生用过餐了……”
他走到林萧身边继续道：“这位先生用餐的样子很优雅，完全不像是……”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侍从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林萧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他，没有一丝丝畏惧的样子。
林萧见此笑了笑道：“你是…”
还未说完，那个男人就说道。
“柳笙，来自东方的一个小国，作为贵族的家人在王的面前说错了话，于是便被杀了满门，说来……我运气好，及时跑了出来，才免了一死。”
这一段话下来没有停顿，咬字也很清晰。
林萧歪了下头：“你这段话是提前想好的？”
柳笙摇摇头：“并非如此，先生……这是我常年来受到的教育，有些话自然想的快，说的也快。”
林萧听后笑了笑道：“是吗…？”
林萧的笑容凝固了一会，随后面容冷淡地看向柳笙。
“你知道吗？你的样子…很像我的父亲。”
柳笙听后，微笑着道：“是吗？但是…在我看来您与令尊一定不太合吧？”
林萧愣住了，刚想问话。
柳笙道：“您在说您的父亲时，脸上的表情有丝丝波动，但那种波动又不是喜悦的那种，而是哀伤和痛苦……以此看来，要么是您的父亲已经离世，要么……您和令尊的关系不太好。”
林萧听后，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口，随后他笑了起来。
“柳笙…当我的助理？为我做事怎么样？”
柳笙怔了怔道：“我…我吗？”
林萧点点头。
柳笙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这等人，也还会被需要吗？我怕我……”
林萧靠在椅子上，转过椅子。
“可以的，所有人都应该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你一定可以做好的…我……”
林萧转回身子，笑着道。
“我相信你。”
……
是的，林萧没有信错人，柳笙的能力很强，做什么事都可以几乎完美的能力完成，通过他的帮助，自己过了两年便当上了城主。
然后还跟他讲了自己对陋民街的复仇计划，柳笙是这么说的。
“先生…不管如何，你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都会支持您，因为我的命都是您给的。”
……
思绪回到现实。
林萧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混蛋…你怎么就这样死了？”
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传来一道声音。
“林萧…跟我走一趟，如何？”
林萧转过头，看见背着吕真杰的孟福和躲在一旁不敢看自己的子备。
林萧冷声道：“什么情况？”
子备的嘴角抽了抽，眼泪从眼角滑落。
“对不起…城主，我们输了，他说不带他来找你，就要杀吕真杰……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子备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林萧摇了摇头。
“不要哭了…子备，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你只是为了保护家人才做此选择的，我不怪你。”
子备抽泣着，朝孟福道：“可以了吗？把真杰还给我。”
孟福轻轻放下吕真杰，走向林萧，当看到棺材里的人时，表情一愣。
“他…这是…？”
林萧斜眼看着他。
“陋民街的小子，看你的表情，像是不知情的样子啊。”
孟福愣了愣，随后点头道：“嗯，我完全不知情，我只知道你派的人杀死了我很重要的人，我的爷爷。”
“是的，我承认……我得向你道歉。”
孟福伸出手，拒绝了他：“不，你真要道歉的话，就去阻止这场内战吧，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伤亡。”
林萧眯着眼睛看了眼棺里的柳笙。
“你说得对，既然不是你们做的，就不该迁怒于你们。”
说罢，林萧站起身，自顾自的向门口走去。
“子备…带他一起吧。走吧，陋民的小子。”
“嗯。”
……
到了战场时，天已经黑了好久了，两伙人还在激战中，林萧看着满地的伤员，他叹了口气。
“我错了，我明明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意气用事。”
孟福：“现在意识到错误就好，一切还能挽回，结束这场战斗吧。”
说罢孟福抬起手，手上的火焰迸发而出，一颗巨大的火球砸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那些人纷纷转头看来。
爆炸声过后，林萧走上前：“大家！我是奥拓城城主！请大家不要再自相残杀了！这场内战！结束了！”
孟福：“陋民街的大家！放下手中的武器，战斗结束了！”
“是的，对不起，一切我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尽到城主该有的职责！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林萧声嘶力竭的喊道，同时鞠了一躬。
孟福笑了一下，朝着远处的艾明点了点头。
后者立刻组织起来：“大家听我说，能动的立刻起来救治伤员！不管敌我！”
说罢他自己冲向米桑的方向，当看到都倒在地上的俩人时，艾明开心的笑了笑，对着米桑道。
“辛苦了。”
……
林萧看着繁忙的众人，他转头看着孟福道：“陋民的小鬼，你是哥哥…哦不，你是林舍云认得孙子是吧？”
孟福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林萧用哀求的口吻道：“能让我去看看他吗？你应该知道他埋在哪的吧？”
孟福诧异地看了眼他。
这个老者穿的衣着得体，可眼神却是失去灵魂一般。
孟福愣了一会，随后道：“跟我来吧。”
……
两人走到一处坟地，这里是专门整理出来给陋民街人的，二人找了一会，总算找到了林舍云坟墓，旁边的分别是林禄安和夏庄。
林萧走到一半突然有些无地自容。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着。
孟福回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林萧的额头上流下冷汗。
“我怕…我做的事都是不可原谅的事，我……”
孟福看着眼前的老者，明明已经六七十岁了，却摆出了一副孩童般的无措感。
他摇了摇头，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手拍在老者肩上，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没事的，你能走到这里，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
林萧眼角抽了抽，强颜欢笑道。
“谢谢。”
随后跟着孟福走到他们“三人”身前。
林萧看着林舍云和林禄安的坟墓，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他转头向孟福道。
“跟你们讲个故事吧？”
孟福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就讲一个，被复仇这块巨石牵了一辈子的故事吧。”
“从前有个孩子，他出生在奥拓城，从小父亲的事务就十分繁忙，使得这个孩子从小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中长大。”
“当然他曾经也去过陋民街一段段时间，见过自己的哥哥。”
“可是后面很快就离开了，和母亲二人在奥拓城相依为命，后来父亲和他说——「你要好好努力，在将来和你的哥哥一起将陋民街变得更好」……自那之后，这个孩子很少再见到父亲，甚至连母亲病死后，他都没有出现！”
林萧气愤地说道，发现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带着歉意道：“抱歉。”
孟福：“没事，继续吧。”
林萧点点头，继续讲了起来。
“从那以后，这个孩子开始厌恶父亲，从厌恶到了仇恨，他将父亲曾经的话全都抛到脑后，他只知道他要复仇。”
“经历几十年的鄙夷、孤立、以及孤独后，他从一个稚嫩的孩童长大成为一个老谋深算的老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可是突然一天，他得到了一个噩耗，他的父亲…他的复仇对象死了，他变得无助，变得不知所措，他的仇恨无处发泄，最后他重新选择了新的目标——陋民街和他的哥哥，他心里想的就是「既然不能向你复仇，那就亲手毁掉你重视的东西」，但直到他走上权利的巅峰，真的杀掉他的哥哥，又付出一切时，他才开始后悔，他不该如此，复仇在那个男人死后就该结束了。”
“这个孩子很可笑对吧？”
林萧苍老脸上，露出一个哀愁的表情。
孟福听后，他低下头道：“我觉得这个男人也太可恶了，将对他人的仇恨全部转给不相干的人身上。”
林萧强颜欢笑道：“是啊……”
“可是……”孟福突然开口道，他抬起头道：“他也很可怜…一切都不完全是他的错，他是悲哀的。”
林萧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福，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泪水充满了眼眶。
老者转过头，看向林舍云和林禄安，似乎突然看到两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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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都朝着老者露出了微笑，他眼中的眼泪再也藏不住，不断落下。
林萧哭着跪在地上，双手伏地上，撕心裂肺的喊道。
“对不起！哥哥！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林禄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