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琛眼见侍卫就要将婉清强行押走,心急如焚之下,不假思索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以自己的身躯拦在侍卫面前。他的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双眼满是哀求地转头望向我,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王妃,求求你放过婉清吧!我知道她今日言语冒犯,罪不可恕,可她毕竟年少无知,只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我保证回去让侯爷好好管教她,侯爷一向治家严谨,定会让婉清深刻反省,改过自新。再说了,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又一直不好,若是知道侯府出了这样的事,她老人家必定会忧心如焚的,看在她的份上,您就网开一面吧。”
其实,我本无严惩婉清之意,不过欲施威慑罢了,谁让她每次看到我都要上前挑衅一番,我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怕还以为我怕了她。而她刚刚提及侍卫之时,我便心生疑窦,料想此前我与阿声野外踏青遭遇的那伙黑衣人,多半与她脱不了干系,想到这我便不会轻易放过她,对付我可以,可她若连我身边的人也不放过,我便不会坐视不管了。
我目光转而投向宋景琛,往昔那位京城世家出身、傲骨铮铮的公子哥,曾与我言道,称因我身份,只肯纳我为妾室,此等由妻转妾的折辱,犹言在耳。如今,他却战战兢兢跪在我跟前,噤若寒蝉,这般转变实在是可笑又可叹。心下念及此,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缓声道:“我亦非绝情之人,流放之刑且可免去。只是婉清姑娘当众肆意诋毁于我,若不加以惩处,日后恐众人皆要效仿,以为我郡主府软弱可欺。”
宋景琛闻得流放可免,紧绷的眉头稍见舒缓,赶忙应道:“王妃宽宏,只要不流放,您惩治婉清,自是理所应当。”
“既为惩罚,便掌嘴五十吧。”我闲闲而言。婉清听闻,拼命摇头,眼神满是惊恐。宋景琛见状,复又下跪,急切说道:“王妃,我与婉清半月后便要成婚,五十掌下去,大婚之时她的容颜怕是难以恢复,还望您网开一面。”
我微微眯眸,目光似冰刀般刺向他:“你且思量,自己有何资本与我议价?便是你父亲临此,亦不敢这般言语。”宋景琛身形一颤,额角触地,磕出一声闷响:“求王妃恕罪,高抬贵手。”
我凝视伏地的他,片刻后,似是倦意袭来,轻叹了口气:“罢了,我也累了。掌嘴十下即可,然需世子亲为。她总归是你未过门的妻室,你施惩戒,亦无不可。待她入了宋家,若仍这般口不择言,定会给宋家招惹祸端。今日此举,权当是让你预先教导管束。”
宋景琛明显一怔,刚欲开口,我便截断他的话头:“世子可要想仔细了,你若不应,我便只能遣手下人动手。他们下手不知轻重,万一伤了婉清姑娘,致使她大婚之日面容受损,沦为上京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可莫要怨我。”
此刻,宋景琛的面容满是纠结挣扎之色,目光在我与婉清之间来回游移。婉清亦停止了挣扎扭动,只是圆睁双眸,死死盯着宋景琛,那眼神之中,恐惧与期待相互交织。她自是明白,此刻宋景琛的抉择,便是决定她命运的关键。
宋景琛缓缓起身,脚步拖沓,似有千钧重负。他一步步挪至婉清身前,立定。两人四目相对,却寂静无声,唯余凝重压抑的气息在四周弥漫。宋景琛紧紧盯着婉清,眼中神色复杂难辨,有怜惜,有无奈,亦隐隐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暗芒。
俄顷,他缓缓抬起手,那只往昔只用来挥毫泼墨、拨弄琴弦的修长手掌,此刻却在微微颤栗。手掌悬于半空,凝滞许久,仿若在积聚勇气,又仿若在与内心深处的自我苦苦争斗。
“啪”,一声脆响乍破寂静。婉清的脸颊瞬间浮现出一片清晰的掌印,红肿之处迅速泛起,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宋景琛仿若不忍直视,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手上的动作机械而僵硬,一下又一下地落下。每一次抬手,都伴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与内心的痛苦煎熬;每一次落下,婉清被堵住嘴巴的呜咽声便更添几分悲戚。
我冷眼旁观这一切,心中毫无报复得逞的快意。此般惩戒,看似我在宣泄怨愤、彰显威严,实则是这错综复杂的侯门世家关系网中的一场微妙博弈。我意在让众人知晓,我已非昔日任人拿捏、肆意欺凌的柔弱之人,而他们,亦需对自身言行慎之又慎。
待十掌打完,婉清的脸已是肿胀高起,宋景琛亦是汗流浃背,额头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流,他无力地垂下手,仿若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干。
“今日之事,就此了结。望婉清姑娘日后慎言慎行,莫要再蹈覆辙。”我微微颔首,言罢,带着如意转身离去。身后,宋景琛默默搀扶起婉清,那落寞无奈的背影,渐渐没入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