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一阵紧似一阵,何主任心中一松,刘建设终于赶到了。
而民房里的老族长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吼道:“给我抢,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许艳给我抢回来!”人群瞬间激动起来。
许艳赶紧站出来,对正忙着开机准备联系何主任的陈所说:“陈所长,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到派出所自首的,你们不要为难现场的乡亲们!”
说完,她迅速越过干警们,向人群走去,边走边用喇叭高声喊:“乡亲们,我没事了,你们赶快回去吧,我没事,快回去吧!……”
人群没有继续挤向已被挤成一堆的陆之军书记和陈所他们,而是围着许艳,快速向庄子里退去。
空地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何主任、李县长、陆书记和陈所他们。高江的干警们累得筋疲力尽,一个个全都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何主任摸出正在响的电话,接通后,和相隔百来步、手里捏着电话的陈所相视苦笑。何主任他们向周之军书记和陈所走了过去,走到面前,几个人简单地握了下手。
此时,刘建设带着人也赶到了。路面还没修好,无法开车进来,他们便跑步进来。
何主任见刘建设跑得满头大汗,估计他也被吓坏了,便开了个玩笑:“刘局啊!我儿子常问我一个问题,我老回答不上来,今天跟你请教一下!他问我:‘为什么电视上警察叔叔总要在坏人跑了或被打死了以后,他们的大部队才会来啊?’哈哈。”
刘建设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因为坏人看见警察叔叔就被吓跑了,跑不动的就被打死了。给我上去把这个还没跑的坏蛋给我抓起来算了!”旁边的不管是刚到的还是刚才紧张得要命、现在才放松下来的人,全都忍不住咧开嘴,被这两个领导逗笑了一下。
只有周之军满脸阴沉地说:“你们还笑得出来,堂堂古川县政府的司法机关正常履行司法调查程序,居然被围攻,嫌疑人还被抢走!这说出去不是丢死人了吗?党纪国法何在?政府颜面和威信何在啊?”
刘建设冷冷看了他一眼,说:“周书记,什么时候纪委也开始调查非法集资类案子了,还劳驾你亲自出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很震动古川嘛?”
周之军“腾”一下脸就红了,有点怒气地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一个纪委书记要调查什么还需要向你刘局长汇报不成?”
刘建设帮陈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从口袋里摸出包烟,点燃了两支,一支递给陈所,一支叼在嘴上,然后对李副县长说:“李县要不要来一支?”李副县长疲惫地摆摆手表示不要,刘建设就把烟全丢给高江的干警:“你们都辛苦了,先抽支烟休息一下。”
这才对已快要暴走的纪委书记周之军说:“我没有权利干涉纪委办案,纪委的工作更不用向我报告。但我想政法工作和纪检工作各自的权限,我总有权利说一说、提一提吧?”
周书记有点冲动地说:“纪委的工作我已经向龙县长汇报过了,我也会向县委和主管上级负责汇报的,这个就不劳刘局操心了。现在刘局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找出来带回去吧!”
刘建设淡淡笑了一下,拉长声音说:“哦!已经跟龙县长汇报请示过了,只是还没有向周书记汇报,等下自己会跟周书记汇报的,明白了!”然后便不再搭理他。
转头对何主任说:“下许庄这个事情还是要请何主任出面帮个忙啊!”
又招呼李副县长:“李县要不我们三个一起闯闯这下许庄?”
何、李二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刘建设对干警们说:“你们全部散开,监视住全庄各个进出路口,如果发现嫌疑人出来,不要在附近动手,只给我跟着,不要把人跟丢了就可以啦。
如果是大群人出动掩护你们,你们也分开给我追,明白吗?”
最后又对周之军说:“周书记你就不要再进去了吧,要不你到外面的车上等着?”
周之军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带着纪委的人走了。
刘、何、李三人没有带人,刘建设也没有带任何警械,甚至没有换警服,他就那么穿着在高江检查饭店时的便装,三个人施施然走进了庄子,在何主任的带领下,直接向许艳家走了过来。
何主任站在许艳家门前,高声喊道:“许艳,我是何少坤,你不是要找我吗?我来了,你出来见见我吧!”
在许艳家三楼,许艳与老族长、几位长辈以及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都紧张地守在窗边,密切关注着庄口警察的动向。
当他们目睹警察并未强行闯入庄内,而是分散至庄子四周,仅三人步入庄中时,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老族长微微点头,感慨道:“政府还是有诚意的,没有像早上那般骄横跋扈,一来就抓人。
他们现在是先礼后兵,有理有节啊!我们也不能给人家落下口实。
小斌,你先下去接待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说,有什么意图?”
戴眼镜的年轻人应了一声,便起身下楼。
许艳听到何主任的声音,顿时喜上眉梢,兴奋地说:“是我何大哥,我要赶快下去!”说着便要下楼。
老族长急忙拉住她,叮嘱道:“等下我和你一起下去。
你不要多说话,一切看我和小斌的眼色行事。”
老族长整理好衣服,拄起拐杖,率先往楼下走去,许艳紧随其后,其他长辈也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同下楼。
当他们走到一楼楼梯口时,只听小斌平静地说道:“我们只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农户,只知道种地纳粮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明白这是农民应尽的义务。
但从未听说过,我们自己合伙凑钱办点事,赚点小钱贴补家用,也是犯国法的。”
这正是老族长和全庄人都困惑不已、等待解答的疑问,于是他们停在楼梯口,静候何主任等人的解释。
过了一会儿,刘建设开口道:“我也不是很熟悉这方面的知识,但我可以简单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金融活动关乎国家稳定,国家对其有严格规定和管理。非法集资是国家明令禁止和取缔的行为,通常指单位或个人违反法定程序,未经批准,以发行股票、债券、彩票、投资基金证券等债权凭证方式,向社会不特定公众筹集资金,并承诺在一定期限内以货币、实物等利益还本付息。
许艳在下许庄的行为,与其中一些特点相符,但是否定性为‘非法集资’,还需公安机关与金融监管机构共同调查认定。”
老族长听到这里,再也站不住了,急匆匆往堂屋走去,刚到门口便高声说:“同志啊!我们许艳可不是非法集资,这钱是大家自愿的,也是全体许姓人员同意的!这也不是许艳一人之事,族里长老们也知晓并点头了!
同志,你要抓就抓我老头子吧,我是族长!我是头!”
刘建设与其他两人迅速交换眼色,都察觉到对方流露出的棘手神情。
凭借丰富办案经验,刘建设沉声说道:“老爷子!先声明,我们不是抓人,目前无人能认定许艳有罪,她只是涉案嫌疑人,配合调查。
其次,这次集资,老爷子能否告知,共集了多少户?如何集的?有哪些凭证?集资目的何在?你在此事中做了什么?若说不清,就证明不了你是主谋或参与者,反而是故意提供虚假情况,欺骗公安机关,要负法律责任的!”
老族长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我是牵头人,是主谋!细节我不清楚,但所有事都经我领导同意。
在这下许庄,没我同意,谁能集到一分钱?笑话!不用吓我,要抓人,我跟你们走,要配合调查,我最合适!”
刘建设一听,眉毛一挑,黑脸一板,正准备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