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对新式安车喜欢的不得了。
看图样来确定订单这种事,对公主来说还是个新鲜事。不过在这张非常精细的图纸前面,可以很直观的看到未来这个车子的结构和彩绘装饰效果。稍加想象,就可以想到这车子制成之后的效果。
桃红配绿色四叶草的效果,公主非常满意。这是一种让人血脉贲张的配色,尤其是少女,怎么会拒绝桃红色?虽然说红配绿赛狗屁,但是满地的桃红,四方连续绘制的零星的四叶草点缀其间,并不会给人眼花缭乱的躁动,只是充满活泼气息。
“我多久才能拿到车?”小公主赤着脚,站在地上的图纸前。脚丫洁白如玉。
“大概要15天。”
“怎么那么长时间?胡亥他们的车子五天就能拿,我的为什么要十五天?你是不是欺负我小,欺负我是公主?我要去父皇面前告状,治你怠慢之罪!”
“公主殿下,各位公子的车驾都是现成的制式,除了轴承减振弓需要另外加工,其它都有现成的工件,您这个车,彩绘是全新的图样,漆行要重新给您调漆,重新制作才行,所以时间要稍长一点。若是您不要这个颜色,那我也能五天交车。”
“十五天?不能再快了?”公主嘟着嘴。
“已经是最快的了。”
“好吧,那就快点去做,不要耽误时间,这个色板留下来,我有用!”公主开始赶人。话说这个公主还是一会儿一变。
“府佐,时间还是有点赶,我们漆行做一件东西要经年累月,这15天……”在回去的路上,漆行的大匠跟张诚说。
“公主车驾不是有现成的工件?之前制胎刮灰不是都做完了?你再涂一层桃红,再画上树叶,晾干以后再一打磨不就行了?”
“可是这个绘制还需要好多人工啊,这么些叶子,一片一片画……”
“我教你个法子,用刻漏,做一个草叶的漏子,定好位盖在红底上,直接在漏子里涂绿色,然后再勾一下叶筋就行,能省好多时间!”张诚出着馊主意。
“好吧,只好如此。”
胡亥的钱撒下去,精铜行、竹行的工匠们果然给力,两三天的时间新轴承、减振弓就做好,再用一天时间装配,第六天上,胡亥来看车的时候,一辆皇子制式的安车、一辆立车就已经等在库房里。赵高使人套上驷马,在试车场驾乘一番,觉得很满意,下了车,说:“做的好,赏。”又有侍从过来,拿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盖子,是铜钱和金子。
“两千钱给工匠,谢这些天的辛苦,这些金子百里大人和张大人分了,算是酬劳,以后我有所求,还希望两位大人费心。”
这一声大人,两个人汗都下来了,连称不敢。胡亥又叫人把自己乘坐过来的车子带来,说一声“这几辆车就放到车坊,烦劳两位安排帮我修缮保养。些许礼金两位大人应得,万勿推辞。”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两人还能说什么呢,一顿感谢一顿行礼,把这位公子送出车坊。回来房间看到这一堆金子,张诚叹一口气说,“百里大人,这……你看……”
百里达却老于此事,手在金子上一切,分成两份,大的一堆儿自己揽过来,小的一堆儿推给张诚。“既然公子赏了,就收着。”张诚打量一下,两堆金子,大概是三七开。上官多拿些,下官少拿些,也算是规矩。于是不客气,搬过这小堆儿金子,扯块布巾子包好:“那就谢大人了!”然后又指指那些铜钱:“这个我分下去?”
“自然、自然。”百里达笑的见牙不见眼。
秦律严苛,贪污索贿这种事百里达是不敢做的。但是如果皇子要赏赐,百里达拿的心安理得,而且这些赏金,都是有定例,主官拿得多。不过张诚若是不拿,难免会引起百里达猜忌。所谓你不拿我不拿,耿专员怎么拿呢?这都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大秦法纪森严,官员捞钱的空间有限,但是再严谨的法规,总还有一些边缘地带。
这几斤金子,张诚拿的也心安,不是钱多少的问题,主要是胡亥得罪不得,此刻胡亥愿意打赏,最好就是安心收下,免得被胡亥猜忌。来到这个世界,张诚活的很小心,心思也百转纠结。在乡间的时候总想法避开蒙恬,到了咸阳,就得学会做个标准小官僚,不要得罪胡亥赵高……别人倒还不怕,哪怕是被秦始皇猜忌,只要秦始皇一时不对你下手,他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如果现在不下手,那就没有啥下手的机会了。
胡亥的车子开走,下午几个公子还有芃芃公主就都派人来催。张诚只好说胡亥公子的车子是先预定的,其它一切车辆都是按顺序正在安排,各位公子公主稍安勿躁。尤其嘱咐芃芃公主的使女,说车子要重新上漆纹样,好饭不怕晚。
终于摆脱这些纠缠,张诚特地去了一次漆行,稍微指点了一下漆行如何用过刻漏法来快速涂饰四叶草纹样:统一调好颜色以后,先在车身上划线定位,然后用刻漏模子一个一个排过去,把绿颜色平涂上去。趁着漆半干,再用更浅的绿色调出叶脉的颜色,用细毛笔勾勒叶筋,提亮高光。这样一片片叶子就活灵活现而且有立体感了。
这种画法让漆匠觉得有点新奇,大为赞佩,说“不愧是府佐大人,好心思!”但是这方法本也不难,不到片刻漆匠已经很熟练了。
正看着漆匠描绘感到满意的张诚,感觉手有些发痒,忍不住伸手挠了一下,不片刻,却感觉越来越痒,手上已经出现大块红斑。漆匠瞥了一眼,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忙道:“大人,千万不可搔,这是被漆咬了。大人请马上离开漆坊,回到家去用干净的冷水冲洗身体,静养几日,不要吃发物,只喝清粥,要好好休息几日,红斑全部退去才可以再来官衙。大人千万不可小视,小人原不知道大人不耐大漆,忽略此事,实是小人罪过。”
张诚略一思索,便知道原来是大漆过敏,自己来到大秦,没想到会有这一劫。这个时代又没有脱敏药,只得赶快跑去公榭,找百里达说明情况,此刻头脸已经开始发痒,百里达忍住笑,让张诚安心回家养病,这几天就不要来公榭点卯,什么时候红肿尽去,什么时候再来。御车坊有公务,自会派人去府上通报。
张诚赶回家里的时候,脸已经肿成猪头,下人们都认不出来,好在管家听声音辨形貌,认出依稀是自家主人,这才赶紧收拾卧房,把张诚扶了进去,又安排仆婢给弄清水软布擦拭身体,安排饮食。
张诚想起一事,叫管家立刻去许记商行通报老掌柜,并寻一种叫白面土的东西,特别指明这白面土一定要用杵臼捣碎研细,过罗筛细,包好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