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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静谧将白日的喧嚣和喜悦拥入怀中,一切归于平静。

“宝贝,准备好明天去看妈妈了吗?” 宋天朗侧靠在床上,亲昵地询问躺在一旁的晓梦。昏黄的台灯将他立体的侧颜完整地投射在墙上,如同画笔勾勒出起伏的山峦。

“嗯。”晓梦搂紧了那只从小陪着她的浅粉色邦尼兔,因为夜夜陪伴,小兔子的绒毛已经变得斑驳。

“爸爸,你说我今晚会梦到妈妈吗?”晓梦睁大那双小鹿眼,如同漆黑夜空中闪亮的星子。

“一定会的,晚安。”说罢他亲了女儿额头一口。

“爸爸,晚安。”

见女儿睡着,宋天朗轻声回了自己房间。房间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在黑暗中画出一圈橘黄色暖光。

他径直走到阳台,望着今天举办婚礼的那片草坪。因为明天还有宴会,婚礼布置还没有拆除,一整片惹眼的白色仿佛是白日留给夜的序曲。

宋天朗心中无端升腾起一股悲凉。他掏出手机,给伽华发了条消息,“我今天参加了一场婚礼,很浪漫。”他期盼有人能跟自己分享欢喜和悲伤。

“嗯,一定很幸福的。”

“真想马上见到你。”

“还没有睡吗?”

“重度失眠患者。”

“放轻松点。”他又何尝不想放下一切,逐浪天涯。

凌晨五点,闹钟准时响起。宋天朗只睡了两个小时,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他推开窗户,清新湿润的空气直冲大脑,一瞬间唤醒全身细胞。

他知道若晴父母习惯早起,简单洗漱过后便下楼问候。

“爸、妈,早!”两位老人在阳光房闲坐。

“你起来了,天朗。”两位老人依旧沉浸在浩辰婚礼的喜悦中,脸上洋溢着笑容。

“爸、妈,我等下叫晓梦起床,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好的,薛婶已经在准备早餐了。”若晴母亲笑着回复。

“抱歉这次这么匆忙,下次我让晓梦多陪陪你们。”晓梦明天还要上学,宋天朗订了下午的飞机。

“没关系,我们知道你工作忙,有空随时过来。”若晴父亲也贴心叮嘱。

“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下。如果晓梦愿意回国,我打算以后让她回国生活。当然,寒暑假我会让她回来看望你们。”

“我们尊重你和晓梦的决定,”若晴母亲眼底闪过一丝黯淡,抿了抿嘴,“毕竟,她已经没了妈妈,跟爸爸一起生活好些。”

“幸好浩辰陪在你们身边,我放心多了。”宋天朗知道反复揭开伤疤的痛苦,尝试安慰他们。

“你不用挂念,我们一切都好。” 若晴父亲再次嘱咐。

“先生、太太,可以吃饭了。”薛婶从厨房走出来,提醒大家吃早餐。

“走吧,吃饭去吧。”若晴父亲扶着沙发扶手,慢慢起身,宋天朗上前搀扶。

“你们先吃,我去叫晓梦起床。”宋天朗说罢,上楼去叫醒晓梦。

“爸爸,我真的梦见妈妈了!” 晓梦睡眼惺忪地看到爸爸的脸庞,第一时间分享喜悦。

“是吗,你有跟妈妈说什么吗?”

“当然,我跟她说了我很想她。”晓梦叹了口气,“可是我抱不到她,她穿着漂亮的白裙子,离我好远好远。”

宋天朗不忍女儿失落,安慰道,“因为妈妈住在星星上呀,离我们确实有一段距离。”

他很怕被女儿戳穿自己编造的谎言,又说,“等会到了,我们把发生的事情一样一样讲给妈妈听好不好?”

“嗯。”晓梦低下头轻声回答。

两人抵达墓园时,刚过九点。

墓园在史丹利公园附近,宋天朗牵着女儿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被露水打湿的草地上,不一会儿,两人鞋子也粘满露水。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两人终于来到若晴的墓碑前。

宋天朗单膝蹲下,掏出手帕,仔细地擦拭起墓碑来。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若晴的名字,好像曾经那般轻柔触碰她的脸颊。即使生命最后她已经形容枯槁,但是在天朗眼里,会永远保留着她最美丽的曾经。

“爸爸,你听!是小提琴的声音!”晓梦有些诧异。

宋天朗起身,看到左前方大约十米远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正沉醉地弹着《Right here waiting》。宋天朗心想,或许他也在悼念离世的妻子,哀婉悠扬的琴声仿佛诉说着天人永别的思念和怅惘。

晓梦把刚才买的白色郁金香轻轻放在墓碑一侧,娇艳欲滴的花朵极具生的气息。这是若晴最爱的花。

“妈妈,我好想你。”任凭再坚强的孩子,在这种时刻也无法抑制地流下眼泪,豆大的泪珠结成两串长长的珍珠链。

“妈妈,对不起,虽然之前答应过你,我会做一个坚强的小女孩,可我还是忍不住会哭,摔倒会哭,想你会哭,难过会哭,开心也会哭,”她顿了顿,仿佛想起来重要的事情,郑重地说,“还有,教练夸我滑冰进步得很快。”

宋天朗听着女儿喃喃道出自己的日常,如同小溪涌入大海不知疲倦,心里止不住怜惜。她那小而翘的鼻子开始抽搐,身子逐渐颤抖,转而嚎啕大哭起来。宋天朗搂住女儿,声音也变得哽咽,“宝贝,别哭了,我跟你妈妈都会伤心的。”

宋天朗安慰了一大会儿,晓梦终于停止哭泣。

她又拿出一张自己画的全家福,画纸上有两三个圆圈形状的印记,应该是泪水打落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宋天朗心疼,断定晓梦画画的时候肯定伤心地哭鼻子了。

“妈妈,你看我画的我们全家人妈妈,如果你在就好了。”

孩子稚嫩的言语诉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感,如同弯刀一般搅扭、撕扯着天朗的心。

小提琴一遍遍循环,也在替他们诉说着对若晴的爱。

不知不觉,耀眼的太阳已升至正当空,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

宋天朗看出晓梦心情仍旧低落,于是带她在附近的湖边闲逛。阳光照耀下的湖面泛着金色光芒。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国?”宋天朗一直不愿提及的话题还是来了。其实他本来只打算呆半个月,但是因为放不下晓梦,所以打算多待一个星期,为此他还推迟了三个必须要他出面的会议。

“下个星期五。”

“好快,真希望你一直陪着我。”

“晓梦,“爸爸下次带你和爷爷奶奶一起回国好不好?我们在国内也能看到星星,那意味着,你去到全世界,妈妈都会陪着你。”

晓梦低头看路,并没有回答。

宋天朗继续鼓励她,“我们一起在国内生活,寒暑假你可以过来陪姥姥姥爷,也可以常常来看妈妈。”

“好。”

“太好了!”宋天朗抱起晓梦,两人快乐地在草地旋转,晓梦也畅快大笑起来。

回到家中,宋天朗和家人一一道别,难免一阵感伤。人总是见一面少一面,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

飞机准时起飞,宋天朗和晓梦伴着落日,沐浴在浓烈的晚霞中,向着美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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